別看他總是一副將別人真心玩弄股掌的樣子,其實那點勝券在握全來自於他對感情的輕蔑,如今他用了心,自然也就無法輕易掌控對方。
裡間只剩仇家兄妹兩個,仇姝沒由來比仇彥青還緊張,兩條眉毛飛舞,“大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會是家裡頭徹底和二叔鬧掰了,因為匡晟站隊他師父,你就和嫂嫂來叫我同他和離吧?”
仇彥青一愣,沒來得及說不是,仇姝眼淚就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當真?”
“不當真!”仇彥青連忙掣帕子給妹妹拭淚,“我還什麼都沒說,你怎麼自己瞎猜起來了?來時你嫂嫂說你喜歡胡思亂想,是個哭包子,我還當她小看你了。”
“那是什麼事嘛…”仇姝抽噎,“你們別嚇唬我,我最在乎的四個人眼下這屋裡屋外就佔了三個,你們要是不合,我夾在中間比死了都難受。”
“別說傻話。”
她這一聲“最在乎的”,叫仇彥青如鯁在喉,來時不懂梁韞為何擔憂,這下他徹底明白了,他根本拿這些真心愛待他的人沒有辦法。
於是只好像哄孩子一般,按著她肩膀叫她在塌上坐下,自己卻只是嘆口氣,蹲身與她平視,“姝姐兒,你是我的姊妹,我也在乎你。你該知道我不會故意讓你和你嫂嫂難過,只是若事情早已發生,沒有迴旋餘地,你還會原諒我嗎?”
“…什麼錯事?”
“我撒了一個彌天大謊。”
仇姝愕然,“撒謊?”
“你可聽說過仇家孿生子的傳聞?”
“那是自然!”仇姝一愣,“那不是二叔三叔潑給你的髒水嗎?”
“我不是說最近的傳聞,我是說百年來仇家的傳統。”
“…那個我當然知道,可是咱們家不是從爺爺起,長房就再也沒出過孿生兄弟了嗎?而且這規矩可笑,難道就因為老祖宗被孿生兄弟加害過,往後世世代代都要因此骨肉分離?”
仇彥青避開了妹妹視線,“其實,你有兩個哥哥,他們就是孿生兄弟,哥哥自小長在仇家,弟弟則因為那個雙生降世擇其一送養的規矩,剛出世時就被送往了清河莊上。”
聽到這仇姝的表情還是很茫然的,像是在判斷故事的真實性。
仇彥青繼續道:“仇家到仇仕元,也就是已故大老爺這一代人,誕下了一對孿生子,也就是你的大哥和二哥,他們其中一個在一生下來,就被送往了清河,另一個,活了二十來年身染重病,在去歲已然辭世。”
“我有兩個哥哥…?”仇姝說著,遲疑看向仇彥青,“…那…那你是哪一個?”
“我是仇彥青,被送往清河的那個。”
“…懷,懷溪哥哥呢?”
“他死了,從我回到望園那天起,仇家的長兄就變成了我。”
外間針落可聞,梁韞與匡晟默不作聲,依稀能聽見門裡仇彥青不高不低的說話聲。
仇姝顯得安靜異常,叫人不知道該放心還是擔心。
匡晟自然比梁韞揪心,妻子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經歷最大的困難除了他們的婚姻,便是夜裡尿急,不敢一個人下床解手。
那樣一個單純善良,滿心都是家人朋友的姑娘,該如何面對親人的謊言?
匡晟越想越氣悶,蹙眉說道:“我沒想到他會為此專門到匡府來跑一趟。”
梁韞看向他,答道:“比起造船廠,其實他更在乎血緣親情,造船廠而今騎虎難下,若非兩個叔叔虎視眈眈,他也不願意為此大費周章。”
“是嗎?”匡晟戲謔笑起來,他心裡也和明鏡似的,“不是為了讓仇姝得知真相後早些諒解他,好得到匡家支援?”
梁韞跟著笑了笑,半點沒有被拆穿的窘迫,“也算是吧,不過他知道你即便不幫他,也不會跟仇仕昌走的。”
匡晟將手臂環抱,“那可未必。”
梁韞提氣,神色變得認真起來,淡淡道:“哪怕他嘴上和我說來勸姝姐兒,和她賠罪都是為了留住你,其實我知道他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住在清河的二十多年對他影響深遠,仇家的人和事是壓在他胸口的巨石,他想搬開它。姝姐兒是他親妹妹,也是他回到仇家後唯一一個說他比大少爺更體貼,更愛護自己的小妹妹,他珍視這個妹妹。”
匡晟為這番話感到意外,正要開口,瞧見門外走來幾個人影。
廳堂的正門開著,趙夫人收拾停當,領著丫鬟也不疾不徐趕來,梁韞不知道趙夫人會出現,忙看向匡晟,盼他想辦法將人支開。
誰知來不及了,裡間的門“嘭”的一聲被推開,仇姝抹眼淚奔逃而出,接連撞上匡晟和趙夫人,嚎啕大哭著跑走了。
趙夫人大驚,朝廳堂一看,以為小夫妻倆又為了哥嫂相爭,提起裙裾就進來照兒子胳膊擂了兩拳,“你這不通人情的!就不知道讓著點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