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許久,擰眉道:“我答應你,最多一月,你不要出爾反爾,也別再折騰造船廠和仇家了,你要真不稀罕,索性拱手讓給二叔。”
梁韞答應了仇彥青留在吳縣幫他,一來她要他實踐那個條件,二來則是因為他的那番話。
他說他這輩子從沒留住任何人,他想留住她……
梁韞從未聽過一個男人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即便仇懷溪也是沒有的,她似乎從未被人堅定選擇過。
這是出乎她意料的,她不敢想仇彥青對自己動了真感情,乃至她離開以前,她都以為自己只是他複仇計劃的一部分。
事已至此,自己的不告而別的確傷到了他,她也想看看仇彥青的所謂“答案”,哪怕嘗試無果,也只期望他的心境會因此有所變化,好讓他就此應允自己的條件,好聚好散了罷。
梁韞雖說答應助他解決造船廠的棘手問題,但也沒有就此隨他回望園,而是執意留在客舍。
陸藍茵得知梁韞重新接手造船廠事務,問仇彥青是如何說服她的,仇彥青沒有解答的心情,只是叫她別去找梁韞說那些叫人倍感壓力的話。
“她現在是叫我給穩住了,保不齊太太你幾句話就叫她連夜遁走。”
陸藍茵到此時隱有覺察,噤聲將仇彥青凝望,仇彥青正張開雙臂等蘭鳶伺候著更衣,揚眉看向陸藍茵,也是但笑不語,絲毫不怕她揣測。
“彥青…”陸藍茵遲疑發問,“你還沒告訴我,為何要幫我遊說你嫂嫂?”
仇彥青自行披上外袍,“因為我不是幫你,我是在幫我自己。”
許長安這陣子回了長洲,他聽聞梁韞要幫仇彥青這最後一次,想阻止卻沒有立場勸她不這樣做,自己終究是外人和旁觀者,何況也只是對她隱有好感,幫過她幾次罷了,做不到信誓旦旦幹預她的決定。
梁韞送別他時,同樣欲言又止,仇彥青聽說梁韞要送許長安出城,在二人身後不遠處垂手而立,不靠近,但就是叫人難以忽視。
許長安苦笑了笑,對她道:“我過幾日回來瞧瞧,要是有我能幫上忙的,定然義不容辭。”
梁韞道謝,叫他寬心,“等工人複工,生意上就沒什麼大事了,難的是如何與他兩個叔叔周旋,不是仇家人也幫不上什麼。”
許長安朝仇彥青的方向看過去,意有所指道:“是仇家人,不給你添亂也是幫大忙了。”
只聽仇彥青咳嗽兩聲,提高聲調走上來,“還沒說完?仇家的事也不必與許公子解釋太多,他未必聽得明白。”
許長安道:“我的確不明白,我只知道你答應了你嫂嫂事成之後再不糾纏。仇彥青,你行事不顧後果可以,別將無辜的人拉下水。我不知你究竟說了什麼,但你若真心為她好,就該放手。”
仇彥青問:“放手好讓別人有可乘之機?”
許長安一愣。
“別說了。”梁韞打斷二人對話,“這沒什麼好說的…許大哥,路上小心。”
車架駛遠,揚起隆隆煙塵,仇彥青見她往那方向瞧著,心裡酸澀,嘴硬說道:“別看了,他就那麼好?好在哪?”
梁韞瞥他,“我留下來是為了造船廠,你那些問題,除了造船廠的公事,別的我都不答。”
罷工的工人已有大半返工,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拿自家生計陪少爺老爺們爭權奪利。
一部分仍不願開工的均是仇仕昌手下得力幹將,說如今大少爺被官府抓去不說,還氣走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是多賢良的女子,能將她給氣走,可見事態嚴重,大少爺定然是驢糞蛋子表面光,虛有其表罷了。
“我回孃家分明是得了太太準許,回家省親去了。”梁韞到造船廠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嚴先生,她與嚴先生說著,嘆口氣,“他要是不被通判府抓去,我也不至於回來得這麼早。這是董家尋的私仇,眼下事情解決了就好,就當花錢消災了。”
省親?雖說和傳聞不符,可當事人都親口這麼說了,他一個外男,總不好細問人家夫妻倆的私事,只好道:“可我聽說大少爺在外頭與人合夥,盜運私鹽。”
他越說越輕,最後那四個字只有個口型。
梁韞做得不放在心上,“這我也聽說了,空xue來風,要真讓董家查到這個,還不扒下他一層皮來?”
嚴先生正要再說,就被梁韞沉下臉打斷,“即便是真的,你我也要說是假的,嚴先生,造船廠是大少爺的造船廠,說不好聽了,廠子的生殺大權只在他手上。做錯了,我們在旁輔佐的提點幾句就是,像二叔這樣縱容底下人造次,不知道的還以為長房不管事了。”
這話說得夠無情,也點醒了嚴先生,自己這陣子被廠子裡其他人煽動,差點犯了忌諱,竟也倚老賣老起來。
“是,我明白了。”
梁韞適時道:“這事已經過去了,就不必再提,大少爺有我幫襯,工人們還請嚴先生多多上心。大少爺說了,能開工的盡快開工,不能開工,咱們也不養閑人。”
其實她回到造船廠便足以使謠言不攻自破,願意借坡下驢的就都返工了,不願意的幾個硬骨頭,嚴先生挨個找著結了錢,全都卷鋪蓋走人。
到這一步,也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今後造船廠只剩下兩條道,一條道跟著仇彥青,另一條跟著他二叔。
梁韞沒有問仇彥青到底作何打算,她知道他也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如今仇仕昌不會坐以待斃,有仇仕傑提醒,查出孿生子的秘密不過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