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韞光顧著瞧媒婆唇上那顆痣上下飛舞,被點名也是不設防,“我說?我對婚事沒什麼主意,要我說就是看姝姐兒的意思,只可惜談的是她的婚事,她自己卻不能到場。”
陸藍茵笑笑,“韞兒這話說的,姝姐兒要是到場那就不成體統了。”
話是這麼說,可這家裡自從來了仇彥青,不成體統的事就沒有斷過,只聽廊下傳來仇姝不高不低的說話聲,陸藍茵眉毛一動,有些坐不住地扶著椅子直起身來,向外張望。
外頭隨仇姝一起來的果然還有仇彥青,他一襲銀灰的光緞圓領袍,大步流星領著自家妹妹朝花廳趕來,那模樣像頭護著翅膀下雛鳥的角鴟。
仇姝站住腳步,“大哥哥,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好,那我就進去將人趕走,別叫他在你面前討嫌。”
仇姝瞧見門裡匡晟穿得人模狗樣,登門來向自己提親,鼻子一下就酸了,“…哎呀!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我就是想要他一句解釋,先頭明明對我愛答不理,怎的突然就登門來了。”
“到偏屋去候著吧,我替你出面。”仇彥青低頭逗逗妹妹面頰,像是在說這事有他,沒什麼好叫人擔心的。
仇姝揩揩眼淚便隨侍從入了旁側偏屋,沒有跟著仇彥青入花廳。
仇彥青提膝入內,丫鬟小子連忙擺椅子斟茶,他不急著落座,先和匡父寒暄了兩句。
這還是仇彥青第一回見他,匡父早年造船傷了腿,早就不在造船廠做了,眼下是個木匠,一手骨雕精妙絕倫,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可請不起他。
陸藍茵見他們站著作揖寒暄,發覺花廳裡氣氛已漸漸變了,變得熱絡起來,忙道:“懷溪,你不是在廠子裡嗎?怎麼突然就回來了?還將姝姐兒給領來了。”
仇彥青說道:“我今日回來的早,進門就瞧見外頭堆的禮,一問才知道是匡晟來了。姝姐兒也不是我領來的,她大老遠躲在外頭張望,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著,我就索性叫她進來聽了。”
“怎麼叫索性進來聽,成何體統?”
仇彥青淡笑道:“太太,這無妨,她自己的婚事怎麼自己還聽不得了。”
陸藍茵只好提氣說:“也罷,這是內宅裡的事,你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就坐下聽吧。”
仇彥青故作輕松說道:“本來我是打算繞過去,可您也瞧見姝姐兒那別扭樣了,嘴上說不在乎,其實偷摸躲在外頭打探。這事我要是不替她做主,她今後怕是連腸子都要晦青了。”
陸藍茵咂舌,朝他擠眉弄眼,“這是什麼意思?”
那張婆子多好的眼力見,驚覺這是大救兵到了,連聲道:“既然是兩情相悅,那就更沒有道理再將二小姐說給別家。”
匡晟適才見到仇姝一閃而過,這會兒心都亂了,只想著當面和她解釋清楚,瞧著她所在的偏屋也不遠,就提高音量對陸夫人說:“太太,我不大會說話,但說出的話從來踐諾,我保證,成婚之後我身邊只會有二小姐一人,與她白頭到老,絕不三心二意。”
剛說完,偏屋就傳來好響一聲抽噎。
仇彥青含笑拍拍匡晟肩膀,“還不快去?”
匡晟會意,總算鬆快一笑,道了聲“多謝大少爺”就趕忙跑去偏屋與仇姝化解誤會。
“東霖,這婚事我應允了,你去叫人把東西都抬進來吧。”仇彥青偏首吩咐東霖,叫他帶人去門口將匡家帶來的禮抬進來。
陸藍茵見狀深吸氣,坐回上首,端起茶湯飲了一口,這才總算忍住了沒有駁斥仇彥青。當著那麼些人她也不好駁仇家大少爺的面子,更是沒想到仇彥青會一意孤行至此。
也多虧董家低娶不心急,還未上門提親,這要是帶著禮上門自己又答應了,那才是悔婚闖下大禍。
誰知陸藍茵剛將心中焦躁平複,蘇嬤嬤就邁著小碎步從外頭趕來,帶進個比天塌下來還棘手些的問題,彎腰附耳對陸藍茵道:“太太,董家人帶著冰人登門提親來了!”
“什麼?”陸藍茵忽地扭頭,那動靜讓梁韞也看了過去。
梁韞依稀聽見蘇嬤嬤對陸夫人道:“匡家的禮還在前堂擺著,董家人見了問那是怎麼一回事,這會兒候在外頭討說法呢!”
陸夫人只覺一陣心慌,腿都酸軟,仇彥青轉身見她癱坐,當即扮起他的好兒子,上前問她這是怎麼了。
陸藍茵閉上眼吸氣,一擺手,“董家人來了,我不見,你有主見,你自己見去吧。”
這下饒是一向寵子的陸夫人也對仇彥青動了氣。
梁韞在旁搖了搖頭,心知這下麻煩大了。她雖說就要走了,可事關姝姐兒她不可能漠不關心,回絕董家本就是件麻煩事,這下莫說商討對策,就連喝口茶回回神的工夫都是沒有的。
仇彥青卻是一副全然無謂的模樣,行至梁韞身畔,“韞兒,你隨我去吧。”
梁韞感覺到陸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沒敢偏首,點了下頭,“走吧,你別指著我給你出謀劃策就是了。”
仇彥青笑盈盈的,“我知道該怎麼說,只是有你陪著,我更有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