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覺了她的異樣,也心知這是因為自己的體貼關懷,可他的體貼本就是算計,此時更該裝並不知情。
二人相擁片刻,仇彥青指節刮刮她紅潤的腮畔,“我夜裡再過來,好不好?”
她探出頭來,與他衣料摩擦,窸窸窣窣作響,“你怎麼來?”
他笑,“為我留個窗。”
梁韞懶得說他,翻個身朝裡睡覺去了。這晚上她當然沒有為他留窗,後半夜在夢裡出了一身大汗,醒過來燒已退了,本以為是自己醒轉的,結果聽到後窗響動,他竟真的來翻窗,可惜栓子上得緊緊的,根本沒為他留。
造船廠裡,一派熱火朝天。
“匡晟,師父找你。”
“好,知道了。”匡晟丟下肩上木材,轉身進了棚屋,簡單擦洗,披上短褂去尋仇仕昌。
打從匡晟獨當一面,就鮮少被師父單獨叫去問話,師父很嚴厲,但對他很好,一來因為師父曾經拜師他的祖父,二來自己天資聰穎,根本輪不到挨罵。
“師父,您找我。”匡晟推門而入,候在門邊等待。
仇仕昌在門內朝他頷首,“進來吧。”見他站著不動,“過來,坐下吧,不是為了造船廠的事,不必緊張。”
“我不緊張。”匡晟笑起來,到桌邊落座,“師父找我是為了什麼事啊?”
仇仕昌想了想,“你今歲,十九了?家裡給你說過親事沒有?”
匡晟一愣,“是十九了,未曾說親。”
“就算是說了,也退了去,我有一門親事說給你,是和仇家的小姐,你上門。你要是願意,這婚事就成了。”
說親?和仇家小姐?匡晟聽到此處方回過神來,師父究竟說了什麼已記不清了,滿腦子只剩那聲“仇家小姐”,他匪夷所思,“這是仇家提出來的?仇家的意思?”
“嗯,我曉得你們兩個早前有些矛盾,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如此一來你們還都見過彼此,也不算盲婚啞嫁,匡晟,這可是門高攀的親事,雖說是上門女婿,可你也應當沒有理由拒絕。”
仇仕昌說的是匡晟和泳姐兒幼時的事,架不住匡晟此刻腦子裡想的都是另一位小姐,滿目遲疑,“這…這不合常理,那二小姐就答應了?”
巧就巧在這兒,兩位小姐都是二小姐,這下誤會就更難解開了。
“她應當還不知曉,但她一旦知曉,也是會答應的。”
匡晟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從門裡走出來的,他只感到不真切,那二小姐當真不知情嗎?還是她蓄意報複?可有哪個女子會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匡晟耳朵根蹭一下紅了,他忽地起了個不大好的念頭,那二小姐該不會是真想要嫁給他吧?
她發的什麼瘋!
不對,這婚事多半是大少爺替二小姐做的主,畢竟那二小姐的生母是仇家姨娘,不可能想到將女兒嫁給造船廠的船工,只有仇家男人才會想到用這種聯姻式的結合穩固船廠。
那她大抵也是不願意的,可是如此高攀的婚事,他不能即刻回絕,更不可能當面回絕自己的恩師。
匡晟揣著這樁心事過了一夜,清早起來也不曾和父母商議,奔著造船廠就去了,他預備當面和大少爺致歉,謝絕他的美意。
仇彥青此時剛到造船廠,才下馬車便瞧見匡晟候在大門邊,走過去問他為何不進去,他霎時滿面凝重,說有要事和自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