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敷過就好了。”梁韞想要從他從他手上接過熱巾子,卻被他搶先捂在腳踝,“我來,你就別彎腰了。”
左右隔著一條汗巾,梁韞便也由著他去,“你可帶姝姐兒到造船廠去了?”
“去了。”仇彥青笑起來,“姝姐兒真跟個小孩子一樣,去的路上三兩句話便讓我哄好了,真見了匡晟哪還有半點氣,人家認個錯,她第一個不追究。”
放往常她這會兒就該笑眯眯地接話了,但梁韞卻叫這句話掉到了地上,沒有應聲。仇彥青覺察了她的古怪,於是便多說了幾句,想逗她開心似的。
直到她忽然信口問:“你昨天去哪了?”
仇彥青抬首看向她,唇角微微上揚,“怎麼了?和你說過的,我去見三叔了。”說罷他心下了然,大抵是她聽到了些風言風語。
梁韞果真垂下眼沒作聲,他又道:“三叔介紹我認識了幾位他的朋友,一起吃了飯,還到其中一位張老闆的船運商行看了看,他有意與仇家結交,礙著三叔的面子我不得不跟去瞧了瞧。”
梁韞淡淡道:“三叔的面子,又是三叔的面子。”
仇彥青淺笑,“我不懂拒絕別人,韞兒你是知道的。”
“別這麼叫我。”她這會兒可沒拿他當他大哥。
仇彥青看出她眼中冷漠,討好似的仰臉顰眉,手掌裹著她的雙手,“別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不會再和三叔來往,我該怎麼做,你教我好不好?不要只對我發脾氣。”
四目相對不過片刻,梁韞的心就軟了,她經不住他頂著這張臉孔示弱,不得不別開眼,“我教你的還少嗎?你又學到了多少?”
“嫂嫂…”他念著,握起她的手放在唇畔,柔軟的嘴唇輕輕擦弄她的指節。
這聲“嫂嫂”比針紮還難受,梁韞抽回手來,“也別這樣叫我。”
“那叫你什麼?不許我叫韞兒,也不許我叫嫂嫂。”單膝點地的仇彥青微微傾身,一下便和她坐著一邊高了。
梁韞不由得微微後仰,以應對他的步步緊逼。她瞧著他溫和清澈的眼睛,不由自主將目光落在他微笑上揚的嘴唇。
她不知道自己遊移的眼神正如同一劑春.藥,催化著仇彥青的身體變化,他心上被柔軟的羽毛撩撥得酥癢,沉吟片刻像是逮到獵物的猛獸,抬起下巴吻住了她。
這是梁韞意料之外的一吻,她欲推開,卻被他先用手抓住了一雙腳背。
梁韞驚愕不已,猛然睜大了眼睛。
想掙脫,結果只是從襪子裡來了場金蟬脫殼,仇彥青滾燙的手又握住了她的光潔的腳背,僅一隻手便制住了她的一雙足踝,滿手都是她柔軟細嫩的肌膚,他將她雙腳抵在自己結實的上腹,手掌沿腿肚向上探。
此時那個短暫的親吻已經結束,梁韞將他狠瞪了一腳,呆坐圈椅試圖平息自己的驚慌。
“怎麼了?”他倒驚訝起來。
梁韞瞪他,將一雙被攥紅的裸足縮到裙下,“你…”她沉思片刻,又舉目看他,“我們之間,應當還是該有些分寸。”
“分寸?”仇彥青不解。
梁韞有些羞於啟齒,仍正色道:“我分得清楚,你不是他,有的事,你不可以。”
“可是我以為——”
梁韞將他打斷,“是我的不好,我該和你說清楚,我不會無時無刻將你當成你大哥,你們其實不太像,有時你靠近我會讓我覺得不大舒服。”
短暫沉默後,他勉力笑了笑,緩緩道:“所以,我對你來說,只是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替代品?”
梁韞愣了愣,話到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左右他們心知肚明,即便有所誤解,也是他想錯了。
“嫂嫂會這樣想也情有可原。”仇彥青面上的笑容變得格外慘淡,“我是替代品,從小到大我都是他的替代品,是我痴心妄想,以為你對我也有情誼。”
這下倒叫梁韞心裡不是滋味,可他說的沒錯,她的確將他當成了丈夫的替身,她需要一個替代品來填補片刻空虛,但更多時候她早就習慣了丈夫的缺位。
仇彥青走了,梁韞獨自在椅子上坐了會兒,低頭看看腳面,上頭還留著他淡紅的指痕。
她輕輕將雙腳踏進繡鞋,將心底的悵然若失一併藏好。
“前幾日太太叫我到通判府送一份請柬,是為了姝姐兒的婚事,我想著明日就去,提早一些顯得有誠意。”
梁韞和柏姑姑說起送請柬,預備下晌就去董通判的府上走一趟。陸夫人宴請吳縣貴婦有個規律,凡至花信,必有宴請,眼看望園裡的梅花就要開了,陸夫人的請柬也就該一封封送出去了。
通判夫人手上這封,就是由梁韞親自送到她手中。
通判夫人是個表面熱絡的,但笑意從來不達眼底,“哎唷真是,怎麼還叫你來送,不過是封請柬,只要望園相邀,我定然會去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