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晟轉身要走,被仇姝追趕上,張開雙臂攔住他,“你叫誰黃毛丫頭!”
匡晟身量奇高,乜目瞧她像極了拿鼻孔看人,“誰應我誰就是黃毛丫頭。”
仇姝長這麼大就沒受過這樣的氣,放眼整個仇家,仇老爺的兒女裡就她和仇細細兩個小姑娘,仇細細年紀尚小,又是不受寵的媵妾所生,相較之下自己簡直就像是太太的親生女兒,結果竟叫個船工給欺負了!
“你…你!”
仇姝伸手將他指著,手指頭繃得直直的,匡晟垂下眼,就看到個修剪得光潔圓潤的指甲蓋,直指向他鼻頭。
“你什麼?”
“你等著!”
匡晟冷哼,等著就等著,不過是個自命不凡的仇家小姐,他還會怕她不成?難道仇家大少爺還能因為她一句話來處置自己,那就太荒唐了。
眼看那還沒自己肩膀高的小姐轉身大步離開,匡晟哼了聲,搖搖頭進庫房清點材料。
仇姝氣得眼圈紅透了,蹬上馬車直嘟囔:“大哥哥和韞嫂嫂呢?不是還在造船廠嗎?怎麼根本沒影兒啊。”
她上哪知道仇彥青早就領著梁韞從造船廠走了,他說他到吳縣這段日子,走了幾處有意思的地方,想帶她一起走走看看。
而梁韞呢,一時興起竟也想看看他說的是什麼地方,沒有拒絕便隨他上了馬車,二人一路沿河來在個僻靜的蘆葦蕩,就連風吹過都有窸窣悅耳的草穗響動。
仇彥青已經下了馬車,梁韞卻不肯下去,掀起車簾向外張望,“這兒是哪?到這兒來做什麼?”
此時天色漸晚,有了日前他因淫羊藿作祟的那番所作所為,今日他無端領她到個靜默無人之地,的確是該心生警惕。
“先下來吧。”他答非所問,笑盈盈請她,“這兒真的是個好地方,你就信我一回吧。”
梁韞將信將疑踩著轎凳下來,軟底鞋走不得泥濘,她微微蹙眉,挑有草甸的地方站著。
柏姑姑在旁清了清嗓子,眼睛倒是瞧著鞋面,並不僭越,只是暗示提醒梁韞別做不該做的事。
仇彥青搶白道:“姑姑,我們隨處去走走,很快就回來,你且在此地稍候。”
此話一出,柏姑姑旋即板起臉,“少奶奶。”
梁韞眼神些微閃躲道:“沒事的,就去走走。”
二人撥開蘆葦像是走進一個眾目睽睽之下的秘密,身後的蘆葦將他們藏匿起來,他回頭看不見仇家的家僕,原先假做沉悶的腳步也輕快起來,如同一隻重獲自由的鳥,再也不用收斂起他的飛羽。
梁韞忘了自己穿的是軟底繡鞋,幾腳踏進水窪也沒有察覺,只顧著跟他往深處走,他走得那麼輕快,雙腳結結實實踏在冬日的凍土,梁韞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私奔一般的幽會……
他忽地停下來,原是前頭有片濕濡泥地,梁韞低頭看看,這才瞧見自己兩腳的碎草爛泥,早就丟失了高門貴婦的儀態。
她總算拿出點嫂嫂的“威儀”,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再往前可就是水邊了。”
“就是到水邊去,往前有石頭灘,我去過。”仇彥青明晃晃引誘她似的,可引誘她去的地方卻只是片孩子氣的石頭灘。
梁韞有些後悔答應陪他過來,嘆口氣,指向泥地,“那這兒呢?我怎麼走過去?”
他不假思索,“自有我揹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