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兒。”仇彥青兀的笑看向她,“昭哥兒想進造船廠,跟二叔學手藝,你覺得好不好?”
話頭好不容易岔開,又被他牽扯回來,梁韞愕然凝望他的眼睛,眼神中是再明顯不過的警告。
這是在做什麼?陸夫人不可能沒有和他說過仇家長房的庶子不得入造船廠,等上一輩百年之後,仇昭就是第二個仇仕昌,他會不懂?
他竟然這般愚蠢嗎?
梁韞不得不將燙手山芋丟擲去,冷下聲來,“這我說的不算,得聽從太太的意思。”
仇彥青仍品不出她的暗示,“孃的意思我知道,娘定然希望仇家子弟各個出類拔萃,何況放哥兒將來也是進自家造船廠,有什麼不好?”他牽她手朗然對仇昭說道,“昭哥兒,明日便隨我到造船廠拜訪二叔,但有一個條件你得答應我。”
仇昭睜大了眼睛,“什麼條件?”
“這只皮影就歸放哥兒了,我這個做哥哥的答應了你的願望,你也該讓讓弟弟。”
“好!”仇昭一把將皮影塞給仇放,“歸你了,我趕明兒起就要去造船廠學真本事了,不玩這些小孩的玩意了。”
仇放正是玩這些小孩玩意的年紀,被這麼說半點不覺得不高興,接過皮影就跑出去找姐姐仇姝炫耀,一溜煙沒了影子。
梁韞的心思也跟著皮影跑了,頭腦頃刻清醒,她失望極了。
因為仇彥青辦了一件傻事,令她不知該如何向陸夫人交差,也不知如何向陸夫人坦言仇彥青根本比不上他哥哥一根手指。看來先前他在船廠和二叔說的那番井然有條的話,也只是歪打正著。
這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像被一雙手攪亂鏡花水月,驚擾了她的清夢。
如此也好,本就是和她全無關系的男人,不能因為相貌相似,就對他存上不該有的期待。
高姨娘受寵若驚拉著仇昭道謝,“快,昭兒,還不謝謝你大哥哥。”
此時花廳外走來個衣著豔麗的嫵媚少.婦,手裡打著團扇,搖曳生姿地款步走進來,還回頭看看,“怎麼了這是?剛才放哥兒拽個什麼東西跑過去,險些將我撞著。”
這便是仇老爺生前娶的最後一位姨娘李紅香,原是位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以嗓音動聽著稱,張口青筍似的脆嫩,“我道是誰來了這麼熱鬧,原來是三老爺。今天又提了一兜子什麼來?有沒有頭油香粉,叫我挑揀挑揀,也省得小丫頭子跑出去買了。”
難怪陸夫人不喜歡她,說話間風塵味撲鼻,聽著竟像是和三老爺打情罵俏。
李紅香眼梢朝仇彥青瞥過來,“哎唷!大少爺!”她前些天就聽說了大少爺從清河縣回來,但她在仇家從來受人冷眼,故而也不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此時她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起仇彥青,驚愕道:“大少爺這是脫胎換骨了。”
李紅香斷然不知道眼前的大少爺的確被掉了包,只是說來調笑。
仇彥青便也笑了笑,“是啊,脫胎換骨了,換了副結實的皮肉。”
梁韞大氣不敢喘,聽幾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寒暄,見差不多了,她挽住仇彥青臂膀,“我瞧你有些站不住了,出去這麼久是不是累了?要是不舒服也別硬撐,自家人不會怪你。”
仇仕傑品出梁韞話語中暗含催促意味,雖不知她為何表現得如此緊張,但不妨礙他多留個心眼,“大少爺累了就快回去休息吧,我這幾日都在望園,不急這一時半刻見面,過幾日等昭哥兒和二哥學了本事,我還要看看他的能耐呢。”
這三老爺果真是個處世精明不好糊弄的人,他留下來也不知是不是覺察了什麼,畢竟仇彥青今天闖了禍,他犯下大忌,做了仇懷溪絕不可能做的事,讓自己的庶弟進造船廠。
回到述香居,梁韞將門一關,隨即冷臉質問仇彥青。
“你居然讓高姨娘的兒子進造船廠?”
仇彥青剛進屋就被訓斥,踅身茫然問:“不該如此嗎?昭哥兒是我弟弟,也是長房的人,我讓他進造船廠有何不可?”
梁韞長籲氣,扶桌坐下,“即便眼下如此,那將來呢?你和幾個兄弟分家之後呢?這些太太會沒告訴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