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風聲截斷後半句話。
鳳如傾反手將林鶴羽推向飛簷翹角,自己迎著箭雨翻身下墜。
繡鞋尖勾起晾衣繩上的紅綢,在漫天霞光中舞成血色蒼狼,將追兵引向城郊亂葬崗。
暮色四合時,兩個身影從枯井爬進荒廢的土地廟。
林鶴羽扯下染血的袖口包紮傷口,忽然盯著鳳如傾後頸的北鬥胎記怔住:“三年前中元節,是不是有個戴蒼狼面具的人給過你妹妹半塊玉佩?“
鳳如傾撥弄火堆的手猛然頓住,火星濺在露出袖口的金簪上,“吾妻“二字在光影中明明滅滅。
她剛要開口,破廟窗欞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叩擊聲——正是妹妹生前與暗樁聯絡的暗號。
“小心!“
林鶴羽的驚呼與箭矢同時抵達。
鳳如傾側頭避開擦著臉頰飛過的鳴鏑箭,箭身綁著的素絹在火光中緩緩展開,上面用熒粉寫著: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這是妹妹最愛吟的詩句。
寒風卷著雪粒灌進破廟,隱約帶來暹羅銅鈴的震動。
鳳如傾忽然將火堆踢向供桌後的帷幔,燃燒的布料露出牆上北鬥七星狀的孔洞,每個星位都嵌著半枚漠北狼牙。
當最後一片灰燼落地時,供桌下傳來機關轉動的悶響。
鳳如傾攥緊妹妹留下的金簪,沒注意到房梁陰影裡,慕容老者正將新制的暹羅銅鈴繫上蒼狼圖騰的綢帶。
青銅燈臺突然自行轉動,北鬥狼牙孔洞中滲出熒藍色的寒蟬幼蟲。
鳳如傾將金簪刺入天樞位,地面裂開時帶起的腥風裡竟裹著暹羅銅鈴特有的檀香。
“這機關用了漠北王庭的七星鎖。“林鶴羽用劍尖挑起星位上的冰晶,“但混著南疆蠱蟲的黏液......“
話音未落,房梁陰影裡突然墜下串銅鈴。
慕容老者灰袍翻飛間已落在供桌前,枯瘦手指捏碎兩顆寒蟬卵,熒粉在掌心凝成北鬥圖案:“三年前中元夜,老朽看見蕭掌門戴著蒼狼面具走進青州驛館。“
鳳如傾腕間銀鏈驟然繃緊,北鬥星紋在火光中泛起血色:“前輩為何現在才說?“
“因為他在等這個。“林鶴羽突然揮劍劈嚮慕容老者,劍鋒卻穿透虛影釘入牆內。
老者身影如霧靄消散,唯有供桌上多出卷泛黃的書信,火漆印正是玄天宗蒼狼圖騰。
信紙展開時簌簌落出冰晶,鳳如傾盯著漠北文字寫就的密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原來三年前那場和親,竟是蕭掌門與漠北王庭聯手設下的殺局——妹妹轎輦中暗藏的暹羅銅鈴,早被灌入牽機散的霧氣。
“泗水城往西三十裡有座無名谷。“慕容老者的聲音從廟外槐樹傳來,驚起夜梟撲稜稜飛向殘月,“谷中寒潭底沉著玄天宗與漠北往來的賬冊,鳳將軍可要當心潭水會吃人。“
五更梆子響過七聲,兩人已換上漁家女的粗麻衣裳。
鳳如傾將熒粉抹在船槳上,看它們在晨霧中畫出北鬥星路。
當扁舟穿過第七個溶洞時,潭水突然變得粘稠如蜜,槳葉攪動間帶起森森白骨。
“是漠北巫醫的化屍水。“林鶴羽將銅鈴系在船頭,鈴聲震碎水面漂浮的冰晶,“蕭老賊連自己人也滅口。“
潭底青石板刻滿蒼狼圖騰,鳳如傾憋氣下潛時,後頸胎記突然灼痛。
鏽跡斑斑的鐵箱被銀鏈拽出水面剎那,十八支追魂箭破空而至,將小舟釘成刺蝟。
林鶴羽揮劍斬斷箭羽,卻見箭桿中空處藏著蠕動的寒蟬幼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