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指腹摩挲著斷繩上凝固的熒粉,八角宮燈將帝王玄衣上的北鬥暗紋映成血色。
鳳如傾戰甲未卸,肩頭落著從金水河飄來的蠱蟲殘翅,發間蒼狼金簪卻比月輪更冷。
“當年漠北狼騎踏破暹羅王帳時,他們的占星師說過......“她突然轉身,護甲勾住季然腰間玉帶,“北鬥第七星搖光若染血光,當以帝王心頭血祭之。“
季然喉間滾過輕笑,掌心覆住她冰涼的腕甲。
琉璃窗忽明忽暗映著兩人糾纏的影,龍涎香混著她甲冑間的鐵鏽氣,在十二幅山水屏風上洇開暗紋。
當更漏聲穿透三重錦帳,帝王突然咬破舌尖,將染血的北鬥繩纏上她頸間傷痕。
“夠不夠祭你的搖光?“血珠順著金絲滾進鎖骨,鳳如傾瞳孔驟縮。
季然指間銀鏈突然繃直,扯落她束甲的紅綢——三年前裹著妹妹屍身的素帛,此刻正浸透熒粉飄落在龍紋磚上。
卯時初刻的朝霞潑進太和殿,鳳如傾蟒紋朝服下的素甲泛著寒光。
當李權臣捧著《請罪疏》跨過金磚時,王忠臣突然擊響殿前夔龍鼓。
鼓槌落處,七十二根盤龍柱同時震顫,藏在榫卯間的漠北狼牙箭簌簌而落,釘穿老臣朝靴上暹羅進貢的毒蛛繡紋。
“閣老可知?“鳳如傾指尖銀絲勾動樑上星圖,“三日前金水河漂著的不是蠱蟲,是漠北戰死的英魂。“她突然甩出浸透赤鐵礦粉的《賦稅新政》,賬冊遇光顯出血字,竟是陣亡將士名冊。
李權臣須發皆顫,腰間玉帶突然迸裂。
三十六枚私鑄的虎符滾落丹陛,每枚都刻著暹羅密文。
鳳如傾戰靴碾碎虎符,袖中飛出十二道蓋著鳳印的詔書,詔書邊緣的熒火正灼燒著黨羽名錄。
“誅!“
王忠臣揮動玄鐵令旗的剎那,藏在飛魚服下的北大營將士破頂而入。
李權臣門生驚慌欲逃,卻見殿外漢白玉階上鋪滿浸透赤鐵礦粉的守宮砂玉牌,遇光化作血色羅網。
當最後一名黨羽被狼牙箭釘在盤龍柱上,季然突然扯落十二章紋冕旒,染血的指尖點上鳳如傾眉心。
“夠不夠祭你的蒼狼?“
慶功宴的煙火染紅半邊宮牆時,鳳如傾正倚著冷宮斷牆擦拭金簪。
趙太監捧著鎏金食盒踉蹌跑來,盒中不是佳餚,而是三百裡加急的江湖密報——青州漕幫的運糧船昨夜集體沉沒,船艙裡撈出的不是稻米,是裹著熒粉的漠北戰甲殘片。
“娘娘,漕幫主事臨終前咬破手指......“趙太監展開染血的素絹,上面歪斜畫著北鬥星紋與蒼狼圖騰交織的圖案,“在您妹妹的墓碑上,也出現過這個標記。“
子時的梆子聲驚起寒鴉,鳳如傾腕間銀鏈突然繃直。
她望著角樓上獨自飲酒的季然,發間金簪“吾妻“二字正被月光洗去血色。
當第一片雪落在素白孝衣上,她忽然將密報擲入炭盆,青煙騰起時幻化出雙生妹妹臨終前未說完的唇語。
“等我。“
這個字無聲地消散在雪夜裡,鳳如傾解下染血的蒼狼戰甲,露出底下繡著北鬥暗紋的夜行衣。
當最後一絲熒火掠過禦花園的琉璃井,井底突然傳來暹羅銅鈴的震動——那正是三年前,妹妹遇害時戴著的腳鈴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