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燒的油脂在海面鋪開赤蓮,悽厲慘叫中,六艘敵艦接連撞上預先佈置的水雷。
沖擊波掀起的浪牆足有三丈高,將殘骸拋向布滿暗礁的惡蛟灣。
捷報尚未傳遍各艦,瞭望塔突然響起刺耳的銅鑼聲。
孫家殘存的五艘樓船不知何時繞到背風處,船尾洩出的黑潮裡,數以萬計的海蟑螂正順著纜繩爬滿滄瀾號的青銅炮管。
“是暹羅蠱蟲!“鄭將軍的聲音帶著奇怪的顫抖,“沾血即瘋,快砍斷側帆索——“
他話音未落,鳳如傾的匕首已擦著他耳畔飛過,將一條爬上主桅的蠱蟲釘死在羅盤儀上。
殷紅血珠順著黃銅刻度滑落,在“巽“位凝成詭異的卦象。
她突然想起昨夜那盞彎向東南的鯨油燈,以及鄭將軍繃帶裡滲出的,帶著龍涎香味的血。
驚雷炸響在天際,暴雨傾盆而落。
當最後一隻蠱蟲被火焰噴射器燒成焦炭時,各艦傷亡名單也送到了主帥艙。
鳳如傾摩挲著從敵將屍體上搜出的防海圖,指尖停在標註著鄭氏家徽的補給點上——那裡本該是荒島的位置,此刻卻用硃砂畫著嶄新的炮臺。
海風卷著血沫拍打弦窗,銅漏顯示亥時將盡。
鳳如傾忽然解開染血的護腕,露出小臂上二十一道刀疤——那是妹妹咽氣時,她割肉立誓留下的印記。
“將軍,胡三刀座艦的殘骸裡發現了這個。“親兵呈上的鐵盒中,半枚玄鐵令箭正泛著幽光,斷口處嶄新的刮痕與鄭將軍昨夜掉落的那截完美契合。
暴雨掩蓋了滄瀾號底艙的異動。
當鳳如傾帶著火藥味推開暗門時,角落裡蜷縮的身影正將某個東西塞進排水孔。
月光掠過那人腰間,鄭氏祖傳的玉帶鈎上,蛟龍第三片逆鱗閃著不祥的暗紅色。
海風裹著硝煙灌進喉嚨,鳳如傾反手抹去眼角血痂。
胡三刀的旗艦正在漩渦中打轉,桅杆上那面繡著骷髏章魚的旗幟卻突然燃起詭異的碧色火焰。
“他們要放鬼頭船!“林舵手扯著破鑼嗓子嘶吼。
話音未落,三艘包裹鐵皮的尖頭船從濃煙中竄出。
這些船身塗滿鯨脂的怪物吃水極淺,船頭雕刻的夜叉口中噴出丈許長的火舌。
更可怕的是每艘船兩側都伸出八對木槳,劃動時竟發出金鐵相擊的錚鳴。
鳳如傾攀上主桅瞭望臺,青銅鏡裡映出敵船底部閃爍的銀光——那些木槳末端竟綁著削尖的玄鐵!
此刻朝陽初升,三百多片利刃藉著天光在海面織成死亡羅網,所過之處連漂浮的碎木都被絞成齏粉。
“變雙龍出水陣!“她揮動令旗,滄瀾號與兩艘副艦突然九十度調轉船頭。
甲板在劇烈震顫中裂開暗格,二十架改良過的諸葛弩破水而出。
這是工部用南海沉鐵打造的“暴雨梨花“,每支弩箭尾部都帶著倒刺鐵鏈。
當第一波箭雨撞上鬼頭船時,鳳如傾點燃了引信。
浸過火油的鐵鏈瞬間爆燃,三百條火蛇順著玄鐵槳纏繞而上。
胡三刀精心打造的殺人利器,此刻成了引火燒身的催命符。
“給老子的轟天雷呢!“胡三刀在濃煙中暴跳如雷,臉上蜈蚣狀的刀疤漲成紫紅色。
他剛要踹開彈藥艙,卻見孫家商船突然集體轉舵,船尾洩出大量黑色液體。
鳳如傾瞳孔驟縮:“是石脂水!全體後撤!“
晚了。
孫家死士點燃的火箭落入海面,幽藍火焰霎時吞噬半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