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尖的水手發現,那些曾刻著孫家徽記的商船,此刻桅杆頂端都飄起了繡著北鬥七星的玄色戰旗。
三日後慶功宴上,鳳如傾卸去染血的軟甲,卻仍將外祖父留下的青銅護心鏡貼身戴著。
當她舉著夜光杯走向露臺時,忽覺腰間一緊。
鄭將軍帶著草藥氣息的披風輕輕落在她肩頭,男人裹著繃帶的右手虛虛環住她腰側:“海上風大。”
“鄭家的九轉還魂丹果然名不虛傳。”
鳳如傾指尖拂過他肩上滲血的紗布,突然發力按在xue位處,“只是將軍這苦肉計,下次不妨演得更逼真些。”
感受著對方瞬間繃緊的肌肉,她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那支淬毒魚叉,原本該沖著你的心口來吧?”
鄭將軍瞳孔微縮,忽然將她抵在雕花欄杆上。
遠處傳來錢造船師醉醺醺的劃拳聲,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鳳帥可知,你斬殺胡三刀那日,我鄭家祠堂裡供奉的赤蛟旗突然自燃?”
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她腕間舊傷,“二十年前滄溟水師覆滅時,我父親在火場裡搶出來的可不只是半面殘旗。”
月光忽然被烏雲遮蔽。
鳳如傾反手扣住他命門,卻摸到一串凹凸不平的疤痕——那分明是赤須水母觸須留下的印記。
電光石火間,她想起那日海戰中,本該射向自己後心的三支冷箭突然偏離軌跡。
“你...”她未盡的話語被突如其來的暴雨淹沒。
鄭將軍突然扯開衣襟,心口猙獰的傷疤在閃電中泛著詭異的藍光:“當年你咬住胡三刀手腕時,可有注意到他腰間掛著的人皮燈籠?”
他沾著雨水的指尖劃過鳳如傾眉骨,“那盞燈籠的皮,是從我母親身上...”
震天的禮炮聲打斷低語。
十二艘暹羅使船突然出現在港口,船首像的眼睛在雷光中滲出鮮血。
林舵手醉眼朦朧地撞開露臺雕門:“鳳帥!龜甲船...那些青銅鱗片...”
話音未落,整座港口突然劇烈震顫。
正在搬運戰利品的水手們驚恐地發現,浸泡在鹽池中的赤須水母殘骸竟在暴雨中瘋狂增殖。
錢造船師懷中的龍骨鉚釘突然發燙,老船工渾濁的雙眼映出駭人景象——海面下無數熒光觸須正順著船錨鐵鏈向上攀爬!
“乾坤倒轉陣要反噬!”鳳如傾甩開鄭將軍沖向碼頭,卻見最先接觸海水的三名水手突然跪倒在地。
他們裸露的面板下鼓起遊走的藍光,眼白瞬間被赤紅血絲吞沒。
胡海盜王嘶啞的笑聲突然從囚籠中傳來:“你以為滄溟水陣為何失傳?”
他殘缺的舌頭淌著黑血,“六十年前鎮海公不是戰死,是被自己養的赤須母皇吃掉了五髒六腑!”
驚雷劈開海面,二十艘鐵甲艦的青銅鱗片同時滲出藍色黏液。
鳳如傾摸到腰間護心鏡突然發燙,鏡面浮現的血色紋路竟與赤須水母的觸須走向完全一致。
她終於明白,為何外祖父臨終前要用鉚釘刺穿自己的手掌。
“全軍棄船!”
鳳如傾的厲喝混著內力震蕩海港。
她劈手奪過林舵手的酒壇砸向最近的水母群,烈酒遇水即燃的瞬間,鄭將軍突然從背後抱住她躍下高臺。
沖天而起的藍色火焰中,兩人墜入蓄滿火油的內港。
鳳如傾在入水前最後一瞥,看見錢造船師抱著燃燒的龍骨鉚釘撞向輪機艙。
老人最後的嘶吼穿透爆炸聲:“鎮海公!老奴來贖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