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我同國舅爺單獨聊聊。”
章科從地上爬起來,擔憂卻不能違抗沈修年,只得作罷離去。
“裴國舅坐下說?”
沈修年嘴上說著客套話,實際他自己也沒有要坐下的意思,他表現的還算平靜,靜靜的看著裴舟霧,屋中的燭火還不如天空的月色明亮,月光照在裴舟霧冷峻的側臉上,卻柔和不了他神色間強烈的情緒。
裴舟霧一步一步朝沈修年逼近。
沈修年沒躲沒讓,只緩緩伸出了手,手上是一封他才寫完不久的信。
“沈將軍這是何意?”
“我是何意,國舅爺看過就會明白。”
做的如此神秘,也不知他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裴舟霧忍下不耐接過信,他本就不是來找沈修年打架的,而是要解決問題,只是取出信件一瞧,卻又發現沈修年的這封信不是寫給他的。
第一行收信之人的姓名,是柳扶楹。
他疑惑著挑眉,抬眸以眼神去問沈修年。
沈修年卻不以為意一笑,淡然說:“國舅爺看下去便知。”
旋即,裴舟霧垂眸仔細看起了信上內容。
起初還好,看到後面時,他的雙眉便不由自主緊皺而起,最後用力一收捏緊了信紙,上前便一把揪住了沈修年的衣領子。
“竟然是你!”裴舟霧緊咬著牙。
“沈修年,你知道你做了什麼?!”
“我知道。”沈修年依舊面目平靜,如泛不起波瀾的死水,“是我害你被誣陷,害你被囚禁,害你……”
“照西那一城的百姓,六萬多人家破人亡到如今仍流離失所的不知其數,他們曾經的家園如今已經成了一座荒城,連流浪的狗都不願意踏足。”
裴舟霧雙眼猩紅的暴怒卻不是為自己。
“沈修年,你可真是好的很!”
沈修年卻還笑的出來,就是那笑容顯得格外蒼涼,“所以,我犯下的罪也理應由我自己來贖。”
“你來贖,你怎麼贖?”
“我不日便要啟程前往上京。”
一個常駐邊疆又手握重兵的將軍,無召私自入京,這是重罪。
裴舟霧稍稍鬆了手,腦中迅速反應著想沈修年要去做什麼。
“裴國舅。”沈修年笑容發虛,看裴舟霧的眼神帶著些可悲的懇求,“你就給我一個機會吧,我不想到死都讓柳扶楹覺得我是一個自私、懦弱又無能的人,這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後的機會。”
他呵呵發笑,也確實覺得自己可笑。
裴舟霧忽而鬆了手,不是被他說動,而是想到了方才信件上的其他內容。
“姜丞相的事,還有你和柳扶楹的事,一切都該有個了結。”
方才還笑呢,這會沈修年的眼睛裡卻浮上了淚濕的霧氣。
“待此事了結,你和柳扶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往後這沈家的一切也就都是她的了,你和她隨便是回上京或是繼續待在這裡,還是去其他任何的地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
他說了許多,裴舟霧卻只是看著他並不出聲。
“我知道裴國舅你一定有手段能和柳扶楹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可是我還是想求你,求你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容許我也在她心裡輝煌一次,一次就好。”
他噙著淚,臉上則仍是苦澀的笑意。
沒等眼淚落下,他又撩起衣衫下擺,一甩,整個身子便朝著裴舟霧跪了下去。
“過往種種,皆是我自私自利之過,我不怨任何人,我對不起柳扶楹,最對不起你,你本該璀璨奪目的人生都是因我被毀掉的,我會親自將你身上的黑沉的蓋子揭去,還你清朗。”
話落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