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霧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圓桌上的清水茶湯早已沒了熱氣,他盯著茶盞看卻久久不見動作。
清風拂過,吹亂他的發絲。
他垂著眸,眼睫都不見眨動。
真如柳扶楹所想的那般,獨自一人在這樣的地方關久了,人怕是會瘋。這時的裴舟霧也就只剩下口氣兒在喘了,儼然一具活屍。
倏地。
只見他長睫一抬,目光裡多了幾分生氣。
後院潭水處傳來動靜。
其實偶爾也會有山石滾落掉入潭中,但今日的動靜卻絕非山石所為,就彷彿是有個不怎麼會水的人在裡面撲騰。
人,是有人。
他疑慮著起身,長袖撩倒了桌邊的茶盞。
鐵鏈拖地滾過地上石塊,悶脆的響聲逐漸靠近深潭,遠遠一瞧,潭邊躺了個人,正大口大口的喘氣做著修整。
看著裝,是個女子。
從水下來的女子。
裴舟霧眉眼緊鎖,除了上回救下的那個女子,沒人知道這個水下的秘密。
他遠遠站定,並未靠近確認。
說不準,那是他自己想象出來的幻境。
畢竟這麼久了,除了外面的守衛之外,唯一見過的人就是那日的女子,孤獨久了,總會幻想一個人出來陪自己待著。
柳扶楹好似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她當然知道。
臥房處離潭邊不遠,那樣的大的動靜肯定會驚動到他。
大口喘氣也只是她蓄意偽裝的結果,就是為了製造成她很艱難才從水下遠遠遊過來的。
起了身,步子尚還有些不穩。
衣裳濕透垂著地,時不時還會踩著裙角,這短短的路程,她走的跌跌撞撞的。
終於,還是站到了裴舟的面前。
“裴、裴國舅,許久不見了,還、還記得我吧。”
她的真實,打破了裴舟霧心中幻境的錯覺。
她的聲音,她的模樣,她身上沉沉的濕氣,還有比日光更加明媚的笑臉,真實的讓他覺得惶恐。
但,他的眼裡的死氣卻正在一點一點的退散。
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活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