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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後的第一週,我幾乎睡不著。
傷口一抽一抽地疼,淩晨三點我還睜著眼看天花板。那種無力感從身體一路延伸到心底:原本才剛邁出腳步,就被生生拉回原點。
他每天都會來,帶早餐、帶訓練報告、帶醫生最新的觀察記錄。有時候他還帶笑話來——當然是那種特別冷的笑話,他講得很認真,但我聽完總是笑不出來。
他經常刻意逗我笑,尤其是我咬牙做完一組超難的膝關節活動訓練後,他會笑著豎起大拇指說:“太棒了,今天比昨天進步了整整兩倍!”
我忍著汗水點頭,嘴角卻也跟著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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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疼痛更折磨的,是外界的聲音。
我康複才三個月,第一篇質疑報道就出來了。
標題是:“天才中場?還是註定玻璃的幻想?”
他們翻出我過去每一次小傷,甚至連青年隊時因感冒缺席的記錄都被拿來講,拼湊出一個結論:
“他的身體條件註定難以支撐職業強度。”
“教練對他投入太多資源,這樣的偏愛值得嗎?”
“也許這不過是個被高估的實驗。”
我看到那篇文章的那一刻,連呼吸都慢了一拍。
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在複健室裡一個人多做了整整三組深蹲。他沒有開口,也沒有擺出教練該有的那副鼓勁語氣。只是站在我不遠處,等我做完最後一組。
我膝蓋發顫,站不太穩,扶著器械站起來,轉身時看見他遞來一瓶水。
我接過來,卻沒有喝。
他看著我,低聲說。
“他們不懂你。但我懂。”
“我親手把你帶進來的。”
“他們說的,不算數。”
我沒回話,只是轉過身,手指死死攥著毛巾,直到指節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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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真的快撐不住了。
有一次我獨自在康複室訓練,沒穿護膝、沒有熱身,膝蓋忽然一陣劇痛。我強忍著坐回凳子,疼得汗涔涔地發抖,整個人虛脫地癱在那裡。
他剛好推門進來,看到我狼狽的樣子,連外套都沒脫,快步走到我面前。
“又逞強了?”他半跪下來,語氣裡有點責備,但更多的是心疼。
我悶聲說:“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我以後怎麼上場?”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彎起眼睛,笑著說:“你以前會揹著我偷吃垃圾食品,還記得嗎?我是不是也沒有怪你?”
我一愣,忍不住小聲笑了出來。
“那現在不也是一樣?”他輕輕握住我冰涼的手腕,“你犯錯、你累、你痛……那都沒關系。只要你還在堅持,我就永遠都在。”
“他們不相信你沒關系,我相信你。只要有我一個人相信,就夠了。”
我那一刻差點哭出來,但我沒哭。
我點了點頭,嗓子發啞卻堅定地說:“我不會放棄的。”
“我知道。”他笑得很暖,“我等著你回來,打進下一個進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