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湧進胃裡,緩解了疼痛感,我長籲了口氣,突然看見店裡進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他們向店主問話,聲音被外面的車流聲覆蓋,破碎成一個個微小的音節,依稀聽到“犯人......逃跑......”我食不知味、惶恐不安,幾乎快把頭埋進飯裡。
飯還剩下一半,我抓起手機,擋著臉匆匆走出店門時,兩個警察並沒有向我投來一眼,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逛,明明昨天我還是幸福的新郎,今天卻趿拉著拖鞋、頂著烈陽,茫茫然不知該往哪去。
直到腳底傳來錐心的疼痛,我坐在噴泉前的石階上,掏出褲兜裡的ariboro,點燃了一根,馥郁微苦的香氣緩和了我過於緊張的神經,夾煙的手在陽光下透明得能看見青紫的血管,小雅曾說她最喜歡抽煙漂亮的男人。
哼,我知道她沒說完的話,那還是因為我抽的是1500一盒的義大利香煙,要不是跟濟深關繫好,也沒這番享受。
我試圖再度撥通濟深的電話,無果,幹脆打給小雅,電話響了一陣才被接起,聲音慵懶,“喂......”
我有些委屈,沖著電話撒嬌,“老婆,你怎麼還沒回來啊?我想你了。”
“誒,蘇子適,你還是別這樣叫我了,咱倆又沒領證。”語氣冷淡,宛若矜持的大家閨秀。
我被小雅這突如其來的一錘子給敲暈了,“不是......你什麼意思?咱倆都度蜜月了,你現在跟我說什麼領不領證的......當初不是你說等回來再領嗎?”
那邊冷笑了一聲,“蘇子適,你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你犯了多大的事嗎?你酒後駕車,還撞了人,遲早得坐牢,我可不想被你拖成老姑婆。”
我咬緊牙根,抑制住怒氣,冷笑,“這他媽還沒個準,搞不好濟深已經幫我解決了,你現在翻臉會不會太早了?”
小雅哧哧笑了幾聲,“你真可憐,什麼事都仰賴濟深,活像條哈巴狗,沒錢沒權還沒尊嚴,做男人做到你這份上也真是絕了。本來呢,我看在你皮相好,還能從濟深身上撈點錢,現在......”
小雅幹脆地撕開畫皮,血淋淋的真面目讓我說不出話,電話結束通話前,她還說:“你與其在這跟我耍脾氣,不如去問問濟深人死了沒,興許不必挨槍子兒。”
“嘟嘟嘟......”我緊捏著手機,身後的噴泉突然迸發,灑了我一身的水,香煙也被澆滅,正午的陽光熾熱難耐,我身子半邊熱半邊涼,良久,我從牙根擠出一句:“我、操!”
我懷著一腔怨憤走在回家的路上,濟深的電話還是打不通,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小雅一樣拋棄了我,我滿腦子轉的都是報複的惡毒念頭,直到遇見了那臺閃著紅藍燈光的警車。
我及時頓步,怨氣像是被寒冰凍住、消散無痕,我躲到一旁的路燈後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赫然是剛剛在店裡出現的兩個警察,他們一個坐在車中,看似百無聊賴地環顧四周,一個正向門衛保安問話,保安給他們指了指裡面,他點頭感謝,準備進去。
一種可怕的想法縈繞在心頭,難道......這麼快,那個路口......好像、有監控......連濟深也不肯接我電話......
我不敢再停留,繞到小區的另一個入口,逃命般跑回了家,心跳得好像快沖出胸腔,連一隻拖鞋跑掉了都沒注意,腳底板被地上的鵝卵石鑽得生疼,我掏出鑰匙急切地想進門,慌亂中手抖得厲害,怎麼都對不準鎖孔,越急越插不進去。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樓梯間,我在對門回家的一對夫婦奇怪的眼神中,故作鎮定地低頭撿起鑰匙,熱汗滴在眼睫,辣得我睜不開眼,我強令自己鎮定下來,終於開門進去,隔絕了屋外的視線。
一進門,我再也維持不了平靜,沖回臥室,將衣櫃裡的衣服一股腦地塞進行李箱,還有銀行卡、現金、身份證、護照......包括濟深送給我的那些名貴禮品,勞力士手錶、白金戒指、翡翠......
合上箱子,落下鎖扣,我換了身暗色亞麻的衣服,取了頂漁夫帽戴在頭上,拉著箱子,出門下樓。這邊門口沒有看到什麼警察的蹤影,我鬆了口氣,抬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道:“去雲和機場”,我訂了2小時後飛往義大利的機票,不管怎樣,先去國外避一避,再做打算。
“先生,我們需要核對一下您的身份資訊。”
我心跳漏了半拍,“有什麼問題嗎?”我盯著這位聲音甜美的小姑娘,生怕她吐出什麼讓我恐懼的話。
她只說沒事,隨後與身後一位男子竊竊私聊,不知在說些什麼,我站在那裡,心口越來越慌,眼看那位男子要打電話叫誰過來,再也按捺不住,“我有急事,等會再來”,說著,我抄起櫃臺上的機票簽證,不顧身後的叫喊和周邊異樣的眼光,跑出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