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原本都已經站起來打算跟上去了,聽見這話後卻不由得腳步一頓,不知道該不該一起去了。一小會兒的遲疑,那哥倆已經走出了老遠。青玉無奈地笑了笑,視線打量著廳裡的桌椅擺設,抬腳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祁家哥倆的命可能不太好。他們餓著肚子穿堂過院一路摸到廚房,卻只看到廚房緊閉的大門。硬是把門推開,廚房裡空無一物,廚具都被收了起來,櫥櫃和灶臺上遮著白布罩子,顯然有些日子沒用過了。
哥倆面面相覷。祁杉問:“哥,這怎麼辦?要餓死了。”
祁杭:“沒辦法,出去要飯吧。”
“我沒要過飯!”祁杉大驚。
“難道我就要過嗎?” 祁杭往廚房門口走去,“這次失策了,以前根本不用操心吃飯的事來著。走吧,就算不去要飯,也該買點食材回來,我記得鎮西頭有集市,這時候不知道散了沒,我們去看看。”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祁杉只得跟他一起出了門。
祁家哥倆的命真的不好。鎮西頭的集市很好找,問了兩個路邊丟沙包玩的小孩子就知道了。只是等他倆趕到的時候,集市早就散了。南塘鎮的人們很有公德心,機具責任感,散市後地上連片菜葉子都沒留。
“看樣子真的只能要飯了。”祁杭這樣說。
“這玩意怎麼要?”
祁杭:“刷臉。”
祁杉頭一次聽說這事。據祁杭說,凡是南塘鎮的住戶,自古至今家家戶戶都供奉著青玉的畫像。青玉對他們來說,不是神明卻勝似神明。帶著青玉去要飯,鐵定能成。
說實話祁杉不太想幹這丟人的事,但失節事小餓死事大,肚子咕嚕叫了一陣之後他就屈服了。哥倆打道回府,打算拉著青玉一起要飯。
回祖宅後,他們直接去了青玉暫住的地方,卻撲了個空。祁杉打了青玉的手機,卻在青玉的房間裡頭聽見了鈴聲。哥倆對視一眼,祁杭道:“要不分頭找找?”
“行吧。”祁杉指著一個方向,“我去那邊找,你去另一邊。找到電話聯系。”
祁家那麼大,要找一個人還真的是不容易。祁杉一間間院子找過去,越找越餓,越餓越急,好在他餓急眼之前,終於找到了青玉留下的痕跡。
一座單獨的院落,門上掛著的匾額寫著“書齋”兩個大字,門沒有關嚴實,留了個半人寬的大門縫。這下祁杉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青玉就在裡面了。他推開門走進去,遠遠地看見裡面的門也像大門一樣半開半闔,心裡頓時一陣嘀咕:祁青玉長尾巴了,關個門都關不嚴實。
庭院裡植了兩排四季桂,開了些米粒大的小花,空氣中隱隱泛著花香。祁杉穿過庭院,踏上臺階,輕輕推開半闔的房門。匾額上“書齋”倆字誠不欺人,入目全是一排排的書架,擺得整整齊齊,祁杉不禁懷疑當初佈置這裡的人怕是有強迫症,還得是重度的。
“青玉?在嗎?” 祁杉走進去,在一排排書架之間穿行。古色古香的書架,當世已經再也見不到的裝訂風格。外面歲月倥傯,這一座書齋之間的時光卻彷彿停滯了一樣,讓人心生一種回到過去的恍惚。
“哥?” 青玉的聲音忽然從某個地方響起,“你過來了。”
“嗯,找你去……吃飯。”祁杉定了定神,看著架子上的書,居然看到了不少傳說中的絕版。“這裡的書真多!”他隨手抽出一本,“你說這裡的書現在歸誰啊?”
“都是你的。”青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說這話的時候幾乎貼著祁杉的耳邊。
祁杉渾身一僵,不太自在地說:“那……那敢情好,以後窮得揭不開鍋了就過來拿兩本書出去賣了……”
“你高興就好。”
祁杉把書放回去,餘光看向青玉,後者正低頭看著手上的書,十分專注的模樣。祁杉一時腦抽,問:“你看什麼呢?”
“聊齋志異。”
“……好看嗎?”
“好看。”
“哦。”祁杉說,“還有嗎?”
“嗯?” 青玉一時搞不懂他想幹什麼。
祁杉也不知道自己是潛伏多年的神經病終於發作了還是怎麼樣,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嘴:“我也想看,還有其他本嗎?”
青玉點頭,“有。”說完就向祁杉走過來。祁杉眼看他逼近,不禁後退了一步,“幹什麼?”
青玉低頭笑看他一眼,“另一本在這上面。”
“哦。”大概是因為這間屋子太久沒有開啟過,在裡面呆久了,腦袋都有點暈眩感。祁杉微微抬起頭,青玉正伸長了手臂幫他取架子上的書,修長的身影遮在自己眼前。臨近傍晚,窗柩投射進來的光線不再明亮,書齋裡顯得有些昏暗。
模糊的光影中,祁杉的視線也不再清晰。眼中的青玉彷彿不再是短發短衣的模樣,他長發如墨,身著廣袖長袍,正仔細地尋找著祁杉要的那本書。
祁杉忽然有些恍惚。這一刻他眼中的青玉變成了許久之前的模樣,那他自己呢?他又是什麼模樣?他究竟是誰?祁杉嗎?
青玉找到了書,取出來低頭交給祁杉,卻見祁杉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哥,書找到了。”他企圖喚醒祁杉的思緒。
祁杉稍微回神,向青玉伸出手去,卻沒有接那本書,而是覆上了青玉的臉頰。青玉愣了愣,隨即緩緩俯身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