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忍不住笑了。這太像陳南會做的事了，總是出人意料，永遠不按常理出牌。
季北後來總想，如果人生有分水嶺，那個下午就是他的。陳南像一場熱帶風暴，把他精心維護的秩序吹得七零八落。
“你笑什麼？”陳南問，聲音裡帶著困惑和一絲委屈。
“沒什麼。”季北收斂笑意，但嘴角依然不自覺地上揚，“就是覺得你很……特別。”
“特別帥？特別聰明？特別善解人意？”陳南開始自戀地列舉。
“特別吵。”季北說，卻在黑暗中悄悄將蛋糕盒抱緊了一些。
陳南誇張地嘆了口氣，“季北同學，你這樣會沒朋友的。”
季北沒有回答。這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聽說，高中畢業那天，班主任在臨別時對他說：“季北，你是個好學生，但有時候要學會開啟自己。”當時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現在看著黑暗中陳南模糊的輪廓，他突然有了一絲領悟。
“陳南。”他猶豫了一下，“為什麼……特意給我帶蛋糕回來？”
“因為你是我的室友啊。”陳南的回答理所當然，“而且我們可是指南針組合，今天是南南誕生19年這麼特別的日子，我們北北怎麼可以一個人在寢室？”
季北感到胸口有什麼東西在發燙。他想說些什麼，但二十年來養成的剋制習慣讓他最終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窗外的雨聲漸漸小了，但宿舍依然一片漆黑。陳南打了個哈欠，“看來今晚電是來不了了，早點睡吧。”
季北聽見陳南爬上床的聲音，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他小心地將剩下的蛋糕放在桌上，摸索著找到自己的床鋪的床梯。
“季北。”陳南的聲音從旁邊鋪位傳來，“晚安。”
“晚安。”季北迴應道，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他躺在黑暗中，聽著陳南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雨後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銀色的線。季北盯著那道光線，想起陳南劃亮火柴時明亮的眼睛，想起他說“我的生日願望可是很靈的”時得意的表情，想起他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的樣子。
他想，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這個雨夜了。
在這個雨夜，有人用一根小火柴告訴他，不正確的願望也會萌芽。
而今夜的季北坐在書房，雨水依然敲打著玻璃。他忽然想起那個被雨淋透的蛋糕，陳南當時噘著嘴抱怨：“店家非說麻辣口的蛋糕太冷門！”
雨滴在窗臺碎成星子，季北聽見自己和多年前無異的心跳聲。
不正確的願望萌芽，春天正從裂縫裡掙出來，帶著希冀在倒計時中瘋長。
時間越過12點，手機發來一條訊息。
pebbing：[圖片]
他點開。圖片載入時的緩沖圈轉了許久他才看清，那是一張手繪的藏寶圖。
他跟著藏寶圖的指引來到了陳南畫作的展櫃前找到了一個戴草帽的魔性仙人掌盆栽。
當他拿起這個歪嘴笑的仙人掌時不知觸碰到哪裡的開關，玩偶突然扭著身體唱起生日歌來，機械合成的“祝～你～生～日～快～樂～”還配合動作帶著電音給他嚇一跳。
他猜想陳南絕不可能只準備了這個，耐心聽完好幾遍生日快樂後才發現其他模式需要手動切換。
一陣窸窸窣窣的雜音後，熟悉的聲音傳來。
“季北，生日快樂！許個願吧！”
他笑著，將這句話又重播錄了個影片。摸出手機回複才發現對話方塊內的另一張圖片，那是仙人掌模式切換的說明書。大概是有人怕他不會切換，還貼心附了語音。
pebbing：[語音訊息]
“傻逼季北。生日快樂。”
季北扶額，自己果然還是對這只呆頭呆腦的企鵝期待值太高。
生日願望的話……
希望你……，希望你……
算了，不希望了。
等你回來，把這個願望還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