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翎一直記得。
她沒想哭。
但眼淚止不住,就像幾日前目睹大師姐自刎的那天,模糊了慕容翎所有視線,堵住了她的嗓子,澆滅了她心中的火焰。
她哭得很痛苦。
她竟不知眼淚可以讓她這麼痛。
心髒似被攥住,慕容翎一邊哭嚎,一邊死死抓住心口的衣服,到最後已哭不出聲,只能大口喘氣,喉嚨幹澀,再不能洩出半點泣音。
她也失去了二師兄。
華安站在那兒,聽著徒弟撕心裂肺的哭喊,終是不忍地別開了頭。
那日過後,內門剩下的兩名弟子被商江夜以私通叛徒的名頭軟禁在宗門,誰也勸不得。
嘎吱。
地上的人聞聲抬頭,眼下還有淡淡烏青,頭發淩亂,衣衫不整,瞧著十分狼狽。
林夙動了動唇,艱澀開口:“尤長老。”
尤行遷換下往日最愛的豔色衣衫,白衣素衫,青絲用一根鑲嵌著白玉的簪子挽起來。
林夙認出那是去歲尤行遷生辰,玉雨霜送出去的禮物。
不過短短一年,翻天覆地的變化。
二人相顧無言。
尤行遷抬手,指尖撫過發髻上的白玉簪子,素來笑臉的人難得冷臉,神色複雜地看著跪了三天的弟子,半晌,輕嘆一聲,又似嘲弄。
“林夙。”她走近,在林夙面前蹲下,看著他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你來這裡,是為了求什麼?”
“弟子……”
林夙咬牙,對著尤行遷重重磕了一個頭。
沒有預料中的疼痛,額頭被尤行遷的手掌托住,地上的碎石斷草割破了尤行遷的手背,鮮紅的血珠滲出。
一點猩紅刺痛了林夙,他猛地縮起腦袋,再開口已帶上幾分哽咽:“弟子來求長老……”
可求什麼,連林夙自己都不知道。
求尤行遷保下弦月?但他的二師兄早在之前就變成了仙門百家眼中,離經叛道,偷盜宗門秘籍的叛徒。
求尤行遷帶他下山?他下山後又能去尋誰?天穹派還是窺星閣?
他尋不了任何人。
他只能跪伏在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
反而是尤行遷接住了他的淚。
“林夙。”
尤行遷按著他的肩膀,牽起嘴角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是無用功。
她幹脆放棄:“你不該來求我,你要求的,是無極峰的那位。”
無極峰,掌門居所。
林夙抬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尤行遷遞給他一張帕巾,隱晦地掃了一眼不遠處探出雲霧的那座山頭。
話語散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