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不好意思說,”他回答,“我十九歲剛來北京的時候就認識他了,還是他追我的。”
“哇!”旁邊又是一陣驚呼。
張羽腦子很好用,預料到“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的道德綁架要比表決心有用,他虔誠又可憐地注視著經理,經理很快就心軟了,沒轍。
“行,我給你額外爭取一下吧,就不佔其他人的機會了。”
“謝謝餘經理。”
張羽預備握手,被經理拒絕了,他說:“我也只是幫忙爭取,不一定能成,再說了,考核有杭州那邊管理層參與的,我們不一定說得上話,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您放心,只要有機會參加,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盡全力。”
張羽在工作上一向積極,所以當他主動提出要競爭這個名額時,其他的同事並沒有感到意外,然而,表面和善的大家其實是有優越感的,他們有的人比張羽學歷高,有的人有近十年的水電維修經驗……總之,誰都沒把這小子放在眼裡。
晚上,張羽下班吃了飯,躺在床頭的被子上,翻看自己的每一張銀行卡餘額。
吳明微回了他剛才發去的訊息,說:我問了工廠,這個恐龍還有一些剩的樣品,明天我哥帶到公司來,我給你寄過去。
張羽:太好了,麻煩你了。
吳明微:沒事。
張羽:我想你了。
他其實有些忸怩,敲下這幾個字時像個委屈的小孩,他的心還是疼的,又和剛分手時的那種疼不太一樣了——是一種生理需求被遏止的難受,明明能靠近了,卻被吳明微一巴掌擋在胸口,趔趄了一下。
所以語氣很怪,哪怕是文字,也看起來憤怒而執拗。
他又發:我就是想你了。
吳明微:分隔兩地會一直是這種狀態,你要試著習慣。
張羽:我不想習慣。
吳明微:那你出個主意。
張羽:你再給我點兒時間,我想想。
要是在今天之前說起這個,張羽肯定只有絕望,不過現在不一樣了,餘副經理開的那個會像一粒石子,誤打誤撞地墜入了張羽情緒的湖泊裡。
他幾近偏執,他想去杭州,比這裡的任何人都想去。
吳明微:好,你再想想。
回完訊息就把手機放下了,吳明微仰頭靠在老闆椅上,轉了半圈,再轉半圈,他哪兒有那麼心狠呀,更何況異地的事對誰來說都是難題,他肯定不會逼著張羽解決。
能怎麼辦?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他自己回北京,這是最實際也最可行的。
張羽來嘉興就得放棄他努力了那麼久找到的工作,而他自己去北京,無非就是盡可能地線上辦公,來回多坐幾次飛機。
又想了一下,吳明微撥通了爸爸的電話,開門見山:“喂,爸,我可能以後要常住北京了。”
“又犯什毛病?”對爸爸來說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語氣一下子變得很沖,“你最好不要再有什麼餿主意了,就好好地給我待在嘉興,哪裡都不許去!”
“我線上辦公啊,又不是不管這兒了。”
“我們是做工廠的,不是做網際網路的!”
“能不能不這麼老土啊,其實線上辦公可以完成百分之九十九的工作。”
“我看你是……你是被那個張羽下了迷魂藥!”
爸爸當然能一下子猜到他是為了什麼,很生氣,又滿心痛惜,因為除去喜歡男人這一點,吳明微其實是個理想中的兒子,但加上這一點之後,他只能算是個讀書做事還不錯的逆子。
“現在我的事不是你說了算,我自己能做主。”
反駁的語氣異常平靜,可在表達的中途,吳明微不是沒有過發飆的沖動,只是,他想到了媽媽,想到了那次離家前的吵架。
算了,他想。
他對家人真的發不出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