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更顯得他的眉毛和眼眸漆黑,像是兩汪上乘的墨。
他不像個活人了,幾乎被抽走了魂魄。
範小豪看見了張羽,張羽卻沖著他搖頭,做出了“噓”的手勢;有兩輛車在等,司機開啟了車門,一行人一個接著一個上去。
吳明微覺得不捨,回頭又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建築,這只是個陌生的地方,可是他的媽媽永遠留在了這裡。
他撫摸著手上冰冷的木盒。
範小豪在他耳邊說:“張羽來了。”
吳明微的心裡驚了一下,他猛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範小豪,然後,順著範小豪的視線看去。
“他不讓我告訴你,”範小豪說,“但總不能這樣晾著人家。”
吳明微遠遠注視著張羽的眼睛,微微低頭,看見了放在他腳邊的一束白菊花。
張羽擺手,指了指車,示意他不用過去。然而,吳明微卻猛地流露脆弱,很想當著他的面哭一場。
所以堅持地注視著他,神色哀傷。
張羽拿他沒辦法,舉起手機晃了晃,他點點頭,這才罷休。
可身體轉過去了,眼睛還是盯著他看。
大概半分鐘後,兩輛車載著吳明微和他的家人,在雨幕中疾馳而去,張羽站在原地,低頭看著腳邊路沿上的花束,嘆了一口氣。
他希望阿姨能夠安息,原諒因他而起的一切。
範小豪發了微信過來,讓他去訂好的酒店吃飯。
他回複:不了,範總,謝謝。
範小豪:很不好意思,你是客人。
張羽:沒有,我就是來送送阿姨,不想麻煩你們。
範小豪:姑父讓明微留下,他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張羽:好。
範小豪:所以你們……
張羽:我會跟他聊的,會處理好,您不用擔心了。
範小豪:嗯,可以的。
吳明微一行回到酒店招呼客人,和前來弔唁的親朋一一見過,之後,他們便要驅車送媽媽回嘉興了。
他給張羽寫了條訊息:你在哪裡?
張羽:酒店。
張羽不願多說什麼,真正想說的他打算當面聊,他把酒店地址發給吳明微,然後去浴室裡吹頭發。
吳明微說:我這就來。
地址是車站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吳明微爭取了一點時間,打車趕過去,天快黑了,冷冰冰的春雨還在落。
吳明微敲門,張羽立刻把門開啟了,他穿著t恤開著空調,剛洗的頭發柔韌烏黑,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門關上,吳明微往前挪動半步,在狹窄的房間裡抱住了他,把臉挨在他肩膀上,小聲地抽泣起來,說:“沒有辦法了,什麼都不盡人意,我今天很難過,這可能是這輩子最難過的一天。”
張羽說:“你身上好冰。”
“因為奔波了一天啊,回來的這幾天經歷了好多事,以前沒做過的決定全都做了,寫訃告,定殯儀館,火化,把那個盒子抱在懷裡……很悲痛,張羽,真的,這一天來得太早了。”
“你要節哀。”
“嗯,會好起來的,謝謝你專門來一趟。”
“對不起,”認真的傾聽過後,張羽終於下定了決心,講那些難以講出口的話,他說,“我認真地想過了,我們不是很合適,所以,分手可能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