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意識到張羽這次並沒有生氣,不但沒有生氣,還有意地緩和著氣氛,更為他解了圍。
張羽變了,吳明微想。
全都喝多了,張羽尚且能撐得住,吳明微卻可憐兮兮,被親朋好友輪番勸酒,喝了好多,最後趴在酒店廁所的洗手臺上,心肝都快要嘔出來了。
張羽自己半醉,手上提著宴席上用來打包剩菜的那種透明塑膠袋,裡面裝的是吳明微的手機、眼鏡、車鑰匙,有兩個親戚攙著吳明微,張羽跟在後面,也走得搖搖晃晃。
吳明微爸媽只好在樓上開了幾間房,供這群醉鬼去睡,親戚把吳明微扔床上就走了,張羽放下東西幫他找盆,但沒找到,就把垃圾桶給了他,他趴在床邊抱著吐。
張羽不知道做什麼,站著看了一會兒,坐下,給他順背。
天還是亮的,好一會兒沒看手機,已經搞不清楚是幾點了,再後來,吳明微什麼都吐不出來了,扔了垃圾桶,翻身就睡。
張羽看著他好一會兒,突然伸手去試他的鼻息,確定了他還活著。
過了大約半小時,吳明微媽媽推門進來,看見大床上橫躺著一個,豎躺著一個,個個不脫鞋不脫衣服,垃圾桶裡盛著嘔吐物,整個房間酒氣熏天。
她嘆了一口氣,先把空調開啟,然後坐進沙發裡給老公打電話。
壓低了聲音,說:“你喊兩個沒喝酒的男的過來,給這兩個人換衣服。”
那頭問:“睡啦?”
“睡了呀,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的,”媽媽拿著手機去了浴室,說,“我來了什麼都幹不了,兩個大男人,你讓我怎麼搞?”
“張羽搞不來,明微總可以吧,你是他親媽,換衣服有什麼不好的?”
“你自己過來試試能不能搬得動他,我今天搬他,你明天就等著搬我吧,”媽媽控制著逐漸升高的音量,皺了皺眉,說,“好了,你快找兩個人過來吧,記得帶兩套明微的睡衣,我先守著啊。”
“好的好的,你別急,我馬上就聯系一下。”
掛了電話,媽媽開啟了閱讀燈,把窗簾關上,然後給酒店打電話,叫保潔來處理垃圾桶裡的東西。
半小時後,媽媽見到了被老公抓來的壯丁——吳明微的兩個大學生堂弟。
年輕人們兩手空空,表示沒有從伯父那裡收到帶睡衣的指令,媽媽被氣個半死,只能嘆著氣,說:“那邊有薄的浴袍,給他們換上吧。”
對吳明微在北京談了男朋友的事早有耳聞,這次又見識到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場面,堂弟們好奇死了,問:“另一個是誰啊?”
“你哥的朋友,”媽媽說,“在我們玩具車間上班的。”
張羽醒了,卻記不清睡覺之前的事,掀開被子摸手機,一看,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
他放下手機坐了起來,掀開被子,然後花了半分鐘的呆,這才意識到身上穿的不是出門時候的衣服。
慌了,一探腳,地上連拖鞋都沒有,再抬頭,這才看見房間另一邊的沙發上坐著個人。
“醒了?”吳明微端著一杯咖啡,沒戴眼鏡,半幹的頭發茂密柔順,落下來搭在眉毛上。
暖融融的燈光灑下,畫面平靜而和睦,但比較要命的是——他也穿著一件淺灰色華夫格面料的浴袍,和張羽身上這件一模一樣。
“誰給我換的衣服?”張羽下意識裹緊了鬆垮的浴袍,光著腳坐在床沿上,捂著腦袋問道。
“我不知道,我也喝多了。”
“你剛醒?”
“兩個小時前。”
“昨天……我只記得我們吃完飯,來了這裡,你又吐了……其他的全都想不起來了。”
“那可怎麼辦啊,張羽,我醒以後,咱們兩個人穿成這幅樣子,在一張被子裡躺著,”吳明微一臉冷靜地使壞,胡編亂造起來,“我好像記得睡著的的時候有人壓我身上了。”
演得太投入,語氣都開始凝重了,吳明微一邊逗著小孩兒,一邊低下頭給媽媽回訊息。
“啊……”張羽徹底地呆掉了,說,“我應該不是故意的。”
他詫異又懊悔,第一時間想到吳明微還有男朋友。
這下子,天徹底塌了,跳進錢塘江都洗不清了。
整理了一下思緒,張羽小心翼翼地問:“昨天……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兒吧?”
“有發生。”
吳明微還是沒有什麼表情,卻在低頭抿咖啡的時候偷笑,恰好被張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