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手機螢幕了,他在醫院的群裡發訊息,”孟哥饒有興趣,他問道,“小張,知不知道在北京當醫生能賺多少錢?”
“幾萬?”
“不止,你看沒看見他手上的那塊表?很貴的。”
“師父你還懂這個?”
“那當然,你師父什麼不懂啊。”孟哥人就是這樣,他三十多歲,還算年輕,有一些庸俗的愛好,渴望老婆孩子熱炕頭,比起青春懵懂的張羽,他才是整個宿舍裡最急著找女朋友的那個。
吳明微沒想到,再次的相遇會來得這麼快,大概由於近日行程及乘車習慣各方面的巧合,兩天以後,他在同一時間的同個車廂再次遇到了上次一面之緣的男孩,他還是穿著沾滿了漆料的工裝,拎著一隻和他格格不入的半舊茶杯,和他的工友站在一起。
新的一站,眼前空出了兩個座位,張羽被孟哥按著肩膀坐了下去,張羽一抬頭,這才看到一件幹淨筆挺的卡其色風衣緊貼著他,接著,視線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張羽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對站在旁邊的女學生說:“我要下車了,你坐吧。”
男人還在看著張羽,張羽對他笑了笑,說:“我身上太髒了,別把你的衣服弄髒了。”
對方輕飄飄地開口,說:“不會的。”
張羽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什麼,他只能在錯開視線之前對男人報以微笑,張羽的眼睛有神,長得帥氣,短短的頭發漆黑濃密,面板是陽光曬過後健康的顏色,他高挑又健壯,將普通的工裝穿得很不普通。
幾分鐘以後,吳明微面不改色,埋下頭給好友發訊息,寫道:在地鐵上遇到天菜了。
朋友回複:哇,拍個照看看。
下車了,沒好意思拍,感覺……感覺才十幾歲,太罪惡了。
那怎麼了,只要吳醫生想吃還會吃不到?
穿工裝的,身上都是油漆,應該是個做裝修的民工。
啊……工裝帥哥,吳醫生,那不是更香了?
遇到兩次了,挺可愛的。
人很容易見色起意,但這不意味著真的將有什麼故事,回到了家,吳明微很快忘掉了地鐵上的事,他用音響放爵士樂和李宗盛的歌,自己動手做了簡餐——烤麵包片、黃油、三文魚、無糖酸奶搭配蔬菜汁。
坐在開放式廚房的餐桌前吃飯,吳明微看起了當天一場醫學論壇的直播錄屏,他的手機收到了那位追求者的短訊息,他當做無聊的騷擾處理,並沒有回複。
回到宿舍的張羽和孟哥在樓下的小店裡吃了自選快餐,菜色是土豆大盤雞、芹菜花生米、肉末豆腐,孟哥特意開了兩瓶啤酒,他吃著餐盤裡堆成小山的米飯,對張羽說:“師父請你喝啤酒,以後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師父。”
“那當然,我怎麼會忘了你呢?”張羽說得很真誠,他往飯裡加了一勺免費的鹹菜,倒了一杯自助茶水,然後坐過來,埋下頭狼吞虎嚥,他咀嚼著食物,說道,“季師傅把我託付給你,所以我相信你。”
“好兄弟,等我找到了老婆,也給你找一個,就照著你那校花的樣子找,行不?”
孟哥笑了,張羽也笑了,他說自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又說:“人好,賢惠,就行了。”
“兄弟,哥看你長得不錯,說不定……說不定能找個北京姑娘呢。”
“師父,”張羽清了清喉嚨,連忙擺手,說道,“那不敢想。”
能吃飽飯,接下來能考慮的往往是婚姻、是性、是陪伴、是被愛,這便是平凡人的平凡的期望,這一群男人裡有青年也有中年,張羽知道,他們每天最想聊的就是女人。
張羽也想,可他沒那麼奔放,他總覺得人還是需要愛情,並非是個異性就可以,在這座偌大的城市裡,他還沒有遇到過心儀的人——
那種一見傾情的、令人悸動的心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