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盈重複著每日一模一樣的生活。
封恆沒有動她,他的確像從前她認識的那個樣子,守著禮節,一點都不曾逾越。
江媛被派來伺候她,但彷彿知道她不待見,江媛只敢留守在殿外伺候。
薛盈的活動範圍只在這華章宮,她但凡想走去外邊,宮中禁軍便會將她嚴正攔回。
薛盈度日如年,她擔心盛俞,思念小五,也擔心薛子成與整個周朝。
直到過去五日,薛盈在晨間對鏡梳頭時才發覺自己眼底一片青色,她已在這幾日憔悴太多!
江媛入內端來盥洗的熱水,又安安靜靜退出寢殿。
薛盈望著那背影,她想到江媛說的那句話:我一旦動情,你們更不會疑心我。
薛盈握著手中的香木篦子,指節漸漸泛白,也在隱隱顫抖。她彷彿下定決心,望著鏡中這張雖然憔悴但依舊還算年輕的臉做下了一個決定。
封恆沒有強硬地逼迫過她,他身為帝王,如從前盛俞處理政務那般,會在每個夜裡才有時間過來瞧她。
此刻深夜。
薛盈穿著東朝的一襲宮裙靜立在院中。
東朝女子的服侍講究長度,裙擺越長越顯身份尊貴。薛盈穿著一襲碧色長裙,裙擺在身後迤邐繞地,她於盛夏裡握著一把宮扇,就這般靜立著,聽著身後的腳步聲停下。
封恆就在她身後。
她回身,眸光安靜落在他身上。
他褪下龍袍,穿她最熟悉的那抹青衫。
他眸中含情,雋逸清冷的人一向都是不茍言笑,卻在此刻打量她時微微抿起唇角。他想靠近她,但是卻至於禮,握了握拳,終究沒有走上前來。
薛盈開口:“這些像梨樹。”
“嗯,華章宮、皇後寢宮,我都種下了。”
薛盈似笑非笑,她舉起手中的宮扇,將夜空的圓月罩在扇中。
“明月盡在我手,可卻不能解思鄉之苦。”
封恆動容,走到她身側:“你只要能放下,就不會再覺得是苦。”
“我該如何放下。”薛盈抬眸望他,“你是皇弟了,我不敢相信你的話,就算我為了小五與我的親人放下盛俞,你保證就不會傷害小五,傷害我的親人?”
“我保證。”封恆眸光一亮,“你想通了?”
薛盈苦笑:“我不知。我與盛俞是夫妻,我怕成為世人口中笑話的那隻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同林鳥,可我更怕小五不能平安……”
“不要怕。”封恆聞言已動容,“盈盈,小五我能視如己出,溫氏與薛氏一族我也會為他們加官進爵。就算你暫時無法忘記他,我會給你時間。你要相信,封恆還是那年你眼裡的小青哥哥……”
小青哥哥。
薛盈恍惚憶起來,她在景北別院被薛元躬斥責,坐在梨樹下哽咽掉淚,她朦朧裡只有那一襲隨風飄飛的青衫。那時的封恆年輕,雋逸而清冷。她不知名諱,就喊他小青哥哥。
可是她只喊過那一回。
他卻記了這麼多年。
薛盈凝望眼前的男子,他那樣熟悉,是她韶華裡最單純的感情,像月光一樣的澄明。她望著望著,卻望見眼前之人是盛俞。他朝她溫情含笑,時而又佯怒凝威,她抿起唇角笑,淚水溢位眼眶。
封恆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手臂泛著顫抖,他那樣呵護地擁住她。
薛盈緩緩回抱住他後背,宮扇掉落在地,風將她裙擺吹拂。
這就是薛盈做下的決定,她要“動情”,她必須早些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