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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自泗國歸來後,景冥猶如被執念附體的孤凰,燃盡心血讓容國江山著錦——
滄瀾江上,蕭商主持修建的十二道水閘正在緩緩開啟,工部新鑄銀幣的紋路,彷彿藏著極淺的“佑”字,景禹和景芝嵐的天機閣造出了會辨藥性的銅人,案頭還放著戶部關於商稅改革的呈文……景冥望著窗欞外的鷹嘴梅,淡紅花瓣落在硯臺裡,竟與昀佑戰袍上的血漬重疊成同種顏色……
五更鼓響,景昀晞提著藥箱闖進來。如今已是杏林聖手的二皇子,仍保持著幼時直闖禦書房的習慣。“母皇又徹夜未眠?”他不由分說搭上景冥的脈,卻被帝王腕間那陳年舊疤刺痛指尖——那是母皇登基那日,為引出刺客而傷,當時是昀佑親手為她包紮的。
“你昀姨說過......”景冥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飄在燭煙裡,“最利的劍,需用劍主心頭血養著。”她望向案頭堆積如山的奏摺,滄瀾江的漕運圖、景昀暄的商路簿、景昀岄的邊防策,每一卷邊角都烙著鷹嘴梅顏色的火漆。
景昀昭小聲將二弟喚出殿外。逐漸下沉的日影下,他們看見母親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孤獨地投在繪滿四海昇平的江山圖上。朱雀大街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景昀暄主持成立的商隊正在啟程,商旗迎風而展,駱駝和馬匹背負的絲綢在夕陽下熠熠生輝。
最後一顆星子隱入朝霞,景冥終於擱下朱筆。她伸手去夠案頭的鷹嘴梅茶,卻碰倒了昀佑碰翻過的青銅燈樹。跳躍的燭火中,十二道燈影在牆上晃動,恍惚間化作那人策馬踏破噬魂陣的身影。帝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血絲滲入燈樹基座,那裡刻著小小的“生死同衾“……
昀佑說過,守在彼此身邊,便是救贖。可是昀佑不在了,還有誰,能救贖風雨獨行的景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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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佑走後的第十個深冬,禦案的奏摺上再次盛開紅梅……景冥怔怔的摸了一把唇邊的溫熱,這溫熱像昀佑的吻,又恍若昀佑離開那日,景冥泣血。
華發叢生的風輕徒勞的勸慰:“陛下,您不能再這樣作踐自己了。”
景冥緩緩抬首看向窗外,陽光灑在臉上卻毫無溫度:“可是風輕,朕好想她……”
景冥染血的指尖輕觸一個畫面,彷彿在觸碰故人,“這十年朕總在悔,若當初是朕與她一同前去……”
“陛下!幸虧您沒有一同去,昀帥怎麼會讓您親眼看著她隕落,您怎麼受得了。”
景冥本已枯竭許久的淚,又逐漸爬遍滄桑的面容:“那她如何能受得了……”景冥似在質問,又似在自語,“難道她就不想想,朕要如何熬過這漫長歲月……為什麼這樣的歲月,還沒到盡頭……”
“陛下……”
“她不在,朕真的……好累……”景冥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許久,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
“昀佑怕是……也在奈何橋……等得太久了……朕好想見她……”
這一晚,景冥枕著昀佑的戰袍、朝服和玉佩沉沉睡去,睡了十年來最長的一覺,再也沒醒來。案幾上寫著景冥的絕筆:“與卿同歸處,方是吾鄉。”
皇城喪鐘敲響十三聲,容國女帝景冥壽終。
鐘聲越過宮牆,朱雀長街的茶坊掌櫃扔了算盤,顫巍巍跪倒在雪地裡;西市瘸腿的老兵將酒碗摔得粉碎,垂髫小兒懵懂地舔著糖畫,卻被母親突然的抽氣聲嚇得呆住……整座都城在鐘聲裡凝固成冰,直到第一聲嗚咽撕開裂痕,千萬人的悲鳴便如雪崩般蔓延開來。
“陛下啊——”一老工匠將額頭重重磕在門前的青磚上,血痕混著雪水蜿蜒,“您不是說等開春要來看新修的引水渠嗎!”哭嚎聲裡裹著太多故事:是女帝踏遍九州督造的水利工事,讓曾經十年九旱的荒土化作魚米之鄉;是她力排眾議推行的減稅新政,令商賈不再被層層盤剝,百姓屋脊上的炊煙終於能飄過三更……皇城戍衛的鐵甲下傳來壓抑的抽泣,無數次身先士卒帶他們沖鋒陷陣的身影成了絕跡……女帝駕崩的悲痛,竟從皇城一直席捲了容國,乃至容國庇護的惠、趙等十數個周邊小國,蔓延了半個坤宇大陸。
少見的晚冬大雪在入夜時吞沒了送葬隊伍的火把,百姓卻執著白燈籠不肯離開。大雪為琉璃瓦覆上縞素,舉國同哀,百姓的哭喊響徹三日方才漸歇。太子景昀昭登基,風輕告老還鄉。
景冥被安葬於帝陵的那日,風輕將陪葬金器放入帝棺,恍惚看見四十年前的光景——那時景冥繼位不久,與昀佑將自己從行伍帶進了朝堂。後來昀佑領軍,他輔政,親眼看著景冥與昀佑一起批閱奏疏的背影,重疊成山河永固的屏障。如今,案頭硃砂未幹,兩個人都成了靈柩中的軀殼,走進《容史》冰冷的書頁……
新帝暗遣親信,秘密開啟昀佑的陵寢,將其遺骸煅化入灰,融以金粉、硃砂,封存於錦囊。
風輕看著新帝趁安葬之際,悄然將昀佑的骨灰置入景冥懷中後默然靜立:“陛下這是……讓先帝和昀帥再也不分開了吧……”腦海中不由浮現了那四個字:“生死同衾”。
新帝景昀昭嘆了口氣:“母親和昀姨,畢生盡獻社稷,魂魄永契靈犀。今使雙凰碧落黃泉永為依,方為至善之歸……”
當夜大雪封城,容國舉哀三月。
後世茶館說書人拍案說著《雙凰禦九霄》:“哪有什麼雙凰轉世?不過是兩個傻子,一個剜了心頭肉喂給江山,一個剖出玲瓏骨鑄成太平。”
守陵將士見過,每年清明,總有一對長尾白雀在陵前交頸而鳴,翅羽掠過處,野花漫山遍野,開得比霞光更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