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盡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欣喜、激動,又有些悲傷,甚至帶著幾分深情,放在男人臉上,顯得他有些可憐。
陸無盡捂著口鼻,下意識招手叫男人出來,一張嘴就吸入滾燙的濃煙,嗆得喉嚨像是燒起來。這個夢太真實,真實到陸無盡都沒分清楚這是在夢境之中而非現實。
男人就這麼看著他,看得陸無盡背後發毛,這種眼神太奇怪,不像是在看陌生人。可陸無盡又確定,自己身邊從沒有這麼個眉清目秀的男生,要是有,他一定印象深刻。
這人長得好看,卻讓陸無盡有種莫名的恐懼感,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在向他靠近。
陸無盡喉結滾動,在高溫作用下口幹舌燥,“你......你誰啊?”他進入過很多人的夢境之中,看著他們心底的恐懼幻化出的怪物,但他自己從沒做過夢,所以也認為自己無所畏懼,恐懼對他來說是一種很陌生的感覺,但現在又是那麼具體。
後背發涼,汗毛直豎。
男人直勾勾盯著他,不說話,也沒有其他動作。
陸無盡生氣了,但又不能放任一條生命在他眼前逝去,不耐煩道:“看你爹呢?”說著就要伸手去拉他,手掌還沒碰到火苗就被燙了回來,男人卻仍舊不動。
陸無盡怒了,飛起一腳打算把他踢出來,於是下一秒,噗通一聲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雖然尾椎磕到了茶幾腿,肩膀撞到了沙發頭,但好歹是醒了。
陳斯珩拍下手中最後一張錢,茶幾一響,拉回陸無盡的思緒:“好了,陸老闆,剩下的我以後會給您的。”
陸無盡沒動那錢,懶懶掀起眼皮看著她:“你一個學生,哪裡搞到這麼多錢的?”
陳斯珩眼神躲閃兩下,繼續搓著衣角,“我.....”
陸無盡道:“別揪你那衣角了,再揪就能當裙子了。”
陸無盡換了個姿勢,手肘撐在膝蓋上,說:“你作為她的好朋友,就一點兒內情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跳樓?為什麼要自殺?我實話告訴你,我第一次進入她的夢裡她正好在跳樓,我只能攤牌說我是來救她的。”
陳斯珩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然後呢?”
陸無盡覺得自己應該改名叫陸無語,答:“她把我從六樓天臺推下去了。”
雖然是在夢裡,陸無盡有複活卡,但疼痛是真實的,失重感帶來的心慌是無法避免的,陸無盡眼睜睜地看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然後腦袋“咚”得一聲撞在樓下臺階上,腦漿迸濺,血流成河。
陳斯珩沒來由地有些心虛,大概是擔心陸無盡不再幫忙了。
陸無盡長嘆一口氣,心軟了:“別擔心,我既然接了,肯定會想辦法解決,但你也得跟我說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吧。”
陳斯珩低著頭,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和她不是一個班的,她在自殺前遇到了什麼......我不清楚......”
陸無盡已經想到了是這麼個結果,這話他問過好幾遍,陳斯珩也回答了好幾遍,但答案都是一樣的“不知道”。
陸無盡嘆了口氣:“那你告訴我,她身上那些傷是怎麼來的?”
陳斯珩一愣,抬頭看著他。學校裡發生學生自殺這種事,當然是第一時間叫120和警察,但當事人昏迷不醒,學校同學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監控更看不出個所以然,到最後警察除了了發現她身上一些舊傷痕就再無其他。
陳斯珩還是搖頭:“我不知道。”
陸無盡看著她,無話可說,沉默了好幾秒,問:“你真是她最好的朋友?”
陳斯珩窘迫地低頭,仍舊是那副樣子。陸無盡懶得再把其他問題問出來了,問父母,陳斯珩也會搖頭說不知道,問老師,陳斯珩還是搖頭不知道。
陸無盡按著腰間剛剛撞到的地方,起身往外走,走出幾步發現陳斯珩沒跟上來,回頭看了她一眼,“不走嗎?”
陳斯珩一愣,眼神有些欣喜,拉起書包拉鏈跟上來,陸無盡示意了一下桌子上的錢,“拿走。”
陳斯珩動作頓了頓,卻沒跟他客氣,一把抓起來塞進包裡。
陸無盡看著她眼底的激動,想到了自己剛才的夢,男人是誰,叫什麼,多大歲數,他全都不知道,可就看了這一次,他就清晰地把他的樣子印在了腦海裡。
正常人欣喜激動的眼神應該是剛剛陳斯珩的樣子才對,為什麼其中還能夾雜其他複雜的感情呢?
陸無盡越想越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