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就是之前那個青面紅唇,把應祉嚇得一激靈的女人。
她名叫顧冷袖,與姐姐顧暖容同為宣盛帝的妃嬪,但是她呢性情跳脫頑劣,又對皇帝十分厭惡,屢次以下犯上,但因是將門之女,宣盛帝每次都不予責罰,最後沒辦法的顧冷袖裝瘋賣傻,又傷了皇帝才如願被打入冷宮。
入了冷宮之後,她的姐姐顧暖容時常接濟於她,而她的姐姐是皇帝的寵妃,與皇後分庭抗禮多年,顧冷袖若是有什麼話就會託人帶給姐姐,但是因為皇後終究是皇後,她在後宮坐鎮阻撓,顧冷袖也不能太給姐姐找麻煩,也就一直未找到合適的傳話人,就在這個時候,那江應祉知道自己的生母在冷宮之後放著好好的皇子所不待,嚷著非要與生母在一起,皇帝一氣之下將他也丟進了冷宮,從那之後,顧冷袖就找到了傳話的最佳人選。
之前江淡秋就是因為替顧冷袖傳話,從牆頭上摔下發病,江淡秋是不是因此死了應祉不知道,不過他確實是因此借屍還魂的。這麼說,他還得謝謝那顧冷袖。
其實,替顧冷袖傳話就傳話,只不過每次傳話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什麼上次的桂花糕好吃要再多一些、什麼辣子雞不地道下次不要了、什麼冷宮太悶就把那隻解悶的狗給燉了……類似這些的事情,再之後顧冷袖竟然瞅準了商機,讓應祉從顧暖容那裡拿到好東西包整包整就高價倒賣到宮外。
應祉每次去都覺得,自己是個專職快遞員加外賣員!不過這樣讓他們掙了不少錢。不得不讓應祉感嘆顧冷袖是個商業鬼才,被困在這冷宮裡著實是可惜。
而這次發病,是應祉來這裡之後第二次,好巧不巧又跟那顧冷袖倒賣搭上了邊,這次那顧冷袖是深感愧疚。
不過事實上這次發病還真跟她沒什麼關系,就真真是巧合而已,可是,應祉也不好直說,他這樣賴上她,說不定日後還能討點好處不是。
“九娘,十九餓了……”
“好好,知道餓就說明你一時半刻的死不了,九娘這就給你拿芙蓉酥吃。”說著那顧冷袖就消失在門口。
應祉吧唧吧唧嘴,這個世界呢吃得雖說就那麼回事,但是好在沒有汙染沒有農藥、沒有轉基因又沒有新增劑,除了怕被人下毒之外,還算是吃得放心……而且老式糕點有的還真比上輩子那些西點好吃,不過話說回來,應祉從顧冷袖那得到的吃食可都是禦廚做的,換在上輩子,那叫國宴的檔次!應家再有錢,能隨隨便便吃國宴嗎???
當然是不能了!這麼想想,應祉倒頗為舒坦,所以有時候沒事了他就悄悄地去那顧冷袖那邊討點好吃的來。
吃著芙蓉酥,應祉悠哉地靠在床邊,可算算日子,那勾起的食慾又消了下去。
他這幾個月趁著給顧冷袖傳話,悄悄地從顧暖容那邊討了太醫過來,給應祉的母親和自己瞧了瞧病。
太醫診斷的結果和應祉自己想得差不多。
母親內傷久久未愈,加上早年中了毒,又一直未解,日久天長下來,毒早已入骨,太醫能做的就是盡量緩解身體上的痛苦。
至於應祉自己,便是胎裡從母親那裡沾染的毒,天生的病體,活不長。
聽過太醫的話不久,應祉母親第一次向應祉吐露她自己的身世,也是亦姝自囚禁以來,第一次說起江湖。
應祉在那時才真正意義上知曉母親的過去,雖然小說是他寫的,但是關於亦姝的設定,應祉並沒有給出具體的描寫,在故事裡只是寫自己時草草的帶了那一句:【他姓江,名應祉,字淡秋,六歲母逝……】
所以當應祉聽母親講起她的生平經歷、講起那個快意江湖時內心除了好奇,還十分的複雜。
這輩子,江應祉的母親亦姝曾是遊走四方的江湖俠女,憑著一柄名劍——清回,斬殺無數奸邪之徒,何其的英姿颯爽,逍遙快意,可是後來,亦姝無意間救下了微服私訪的宣盛帝江嶽,沒想到被江嶽看上,之後便是農夫與蛇的故事。
江嶽秘密命人廢了亦姝武功、賜了“辰”字,悄悄囚禁於宮中,不久就有了淡秋,亦姝在皇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進宮沒幾日就被人下毒暗害,那時她還懷著淡秋,淡秋雖然命大保住了但也因那毒物,生下來就患有心痛病。亦姝生下淡秋沒多久,就因皇帝厭惡關進了冷宮,至於再後來的事情,應祉聽旁人提起,七七八八得加起來也就都知曉了。
那次太醫來過之後,應祉就從顧暖容那裡得到了一些藥,給母親服下數日,見著亦姝的臉色照比之前好了一些,至於應祉自己,便是太醫也開不出方子醫治。
應祉心裡有數,估摸著這就是他的命數,而且,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會按照他上輩子寫的那樣進行下去……若是真的無法更改既定故事線的話,應祉再怎麼折騰也沒用。
數著日子,現在離江淡秋七歲生辰還有整整三個月了。
應祉將手邊的芙蓉酥推到一邊,現在日頭漸沉,母親在外做飯還未回來,這一院子瘋女人都靠著亦姝養活著,有的時候應祉就在想,這個世界究竟是不是真的,上輩子又或許只是他的南柯一夢也說不準呢……
“這孩子,想什麼呢,竟想得這般入神?”
抬起頭,亦姝端著粥坐到了床邊。
“想著今日的芙蓉酥真好吃,娘親也嘗嘗。”
應祉接過母親遞來的粥,露出一個實在溫暖熱烈的笑意,亦姝也拿起應祉推過來的芙蓉酥,兩個人,一個喝著粥,一個吃著點心,看著倒也是歲月靜好。
吃過晚飯,夜色已經深了,亦姝就哄著應祉入睡。
九月的夜依舊炎熱,亦姝靠在床頭,應祉枕著她的腿,半眯著眼睛,亦姝手裡輕輕地搖著扇子,手溫柔的撫摸著應祉的小額頭,口中哼唱著一曲歌,眼神溫柔地能化出一汪水。
“娘親……”
“睡吧。”
這些日子,應祉體味到的美好與溫情是他連想都不敢想的奢望,都說一個受了傷的孩子,在母親的關愛下總會忘記傷痛,而應祉的心傷似乎就在亦姝的關愛下,漸漸地痊癒了。
其實,上輩子,兒時的應祉同這裡的小淡秋不無分別,都是一個開朗溫暖的小少年,會抱著應禎的大腿不放、也會纏著周叔買糖吃、會嚷著與媽媽在一起不分開……只不過後來發生的種種讓他心中的陽光明媚逐漸地凋零了。
經年流轉,應祉回過頭再想,或許上輩子真的只是莊生曉夢、大夢一場。夢醒,便回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