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暉下,女子站在沙海之中,面朝著金雍的方向,閉著眼仰起小臉試圖去感受那來自金雍的一縷清風。
她聞到那風中夾帶著故土的氣息,周身飛揚而起的沙塵即刻變成了隨風飄落的花瓣,馨香繚繞,令人沉醉。
母後,我回來了!
耳邊有人輕聲地一遍遍對她說著同一句話,江太後早已淚流滿面。
顧不得擦臉上的淚痕,她環看著四周,大聲喚著她最愛的小女兒名字。
“箏兒!箏兒,你在哪裡?你回來了嗎?箏兒!快出來看看母後!母後很想你啊!箏兒……”
幾近崩潰的江太後瘋了一樣四處尋找著女兒的身影,青瓷碎片被踩在腳底,她也顧不得痛,踉蹌著步子奔至門邊。
使勁拍打著門板,一下又一下,終於累了,她靠著門板癱軟在了地上。
手中的信箋已被她的淚打濕,墨跡暈染,模糊成了一片。
瑤柯如同一頭受驚的小鹿一樣膽怯地站在一旁,離她遠遠的,一眨不眨地看著江太後低聲啜泣,淚濕滿面。
她不知她到底怎麼了?為何拿了她的“好東西”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只是江太後一直哭著,瑤柯由害怕逐漸變為了同情,她覺得這一刻那個坐在冰冷地磚上淚流不止的女人很可憐。
內心在躊躇要不要上前安慰,咬了咬唇,她終於壯著膽子向前走了過去。
女人發髻已然淩亂,素面更無血色,雖然保養的很好,可眼角的魚尾紋已經證明她早已不再年輕。
雙目已經陷入死灰,淚仍在不斷往下淌,怎麼也止不住。
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不知為何,瑤柯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有酸澀的感覺驀然湧上心頭,讓她也禁不住想流淚。
慢慢蹲下身子,她身上沒有帶帕子,猶豫了一下,才伸手輕柔地去擦江太後臉上的淚。
她很小心,唯恐弄痛了她。
微熱的指腹擦過臉頰,江太後覺得有絲絲暖意滲透過肌膚,她轉過眼看向那個正專心給自己擦眼淚的女子。
模糊的淚眼中,瑤柯變成了那熟悉之人的模樣。
她時常跟在自己身邊,調皮地笑著,會講有趣的故事逗她笑,會輕哼好聽的歌謠給她聽,會時常向她撒嬌畏進她的懷裡。
江太後靜靜看著,嘴邊終於溢位了一絲笑,很淺卻很暖。
“箏兒……”
瑤柯聽了手下動作並沒有停,她反而看著江太後的眼,認真回道:“我不是你的箏兒,但是我能感覺到你很想念她。她雖然不在你的身邊,可你感受到了嗎?只要起風她便已經回來了。風會帶著她的歌謠、她的低語、她的氣息而來,無論她在哪裡,只要你想她,她都會回到你身邊的。”
“你說的沒錯,箏兒一直不曾離開,她永遠都在我的身邊,都在我的心裡……”
江太後崩潰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瑤柯的一席話撫去了她心頭的傷痛,她極其難得地不再與瑤柯針鋒相對。
面前的這個女子,與她的箏兒一般年紀大小,她的親人也是被自己下令給處死的,無親無故,她還有什麼資格去怨恨別人呢?
恍然後竟是一陣唏噓,她之所以那般去恨這個瑤柯,其實都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最恨的,最怨的,可能只是她自己吧。
都是因為自己當年擅做決定才致使箏兒今日的命運,她才是害自己女兒最慘的那個人,瑤柯只不過是被她遷怒的可憐人罷了。
放下全部芥蒂後,她感覺自己好累好累,渾身無力,動都不想在動一下。
瑤柯的肚子忽然不適時地叫了一聲,她低下頭用手摸了摸肚子,委屈道:“我餓了。”
江太後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能逗自己笑的竟然是她一直痛恨的這個女子,真是造化弄人。
她把那封信箋小心折好,收進了袖子中,艱難地在地上站了起來。
做的久了,雙腿麻木,險些沒站穩又坐下,幸好瑤柯在旁一把拉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