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炷香過去,揹著他的男人終於停下了腳步。
“杜若,救他。”男人許是太久未曾說話,嗓音格外嘶啞。
短短一句話,足以讓陸雪擁認出這是誰。
“我鬼醫的規矩是隻救美人,但是不是一個已經死透了的美人,懂了嗎?!”鬼醫的聲音如他記憶中那般咋咋呼呼。
“他沒死,我能感覺到。”
“……”鬼醫無奈嘆氣,“應我聞,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裝傻,反正我話擺在這裡,人肯定是救不回來了,我最多也就耗盡宣王府裡你這些年尋來的奇珍異寶保他肉身不滅。”
“……”
寂靜良久,陸雪擁被應我聞抱著懷中,他感受著男人的指腹撫摸過那塊即將腐爛的手背面板,低聲說了一句:“好。”
然後他每日都會在一個盛滿了各種藥草的木桶中浸泡上兩個時辰。
那藥水比他修煉的極寒心法還要冷得刺骨,陸雪擁每每難以忍受時,應我聞便會隨之跨進桶中,抱著他喃喃自語,亦恰到好處為他驅散了嚴寒。
“陸小雪,我都這樣輕薄你了,為何還不醒來打我罵我呢?”
“為什麼不等我回來?我已經很快趕回了,卻還是晚了一點點,只差一點點我就可以保護你了。”
“其實……我最喜歡你了,之前欺負你和你作對只是怕你忘記我,你理理我好不好啊?”
“沒關系的,我今日已經和應昭請旨前往迦南關應敵,孟浮屠為了陪伴在江上柳那個賤人身邊,明知邊關被犯,卻置西北軍於不顧,但這樣正好便宜了我,我會搶走他的兵權,然後將屬於你的東西全部奪回來。”
“到那時,你消了氣,肯定就會醒過來了。”
陸雪擁再次試圖睜開眼睛,他隱隱猜到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前世,而不是應我聞口中不痛不癢被一筆帶過的回憶。
但他依舊什麼都做不了。
大軍出發的那日,他被應我聞抱在胸膛前,二人共騎一匹馬。
鬼醫亦被男人帶去了邊關,因為要隨時為他的屍體調配藥浴,以免腐化。
只花了半年時間,應我聞便從迦南關打到了北蠻王城。
而他在邊關半年,卻未曾沾染到半點風沙。
回京的前夕,他如往常一般被男人抱在懷中,耳邊是難掩興奮的喃喃自語。
“陸雪擁,再等一等,等我為你報了仇,很快你就會醒了對不對?”
陸雪擁倒是想睜開眼睛看一看前世的他,卻無可奈何,只能任由應我聞在瘋魔的路上漸行漸遠。
班師回朝那日,他雖瞧不見滿宮的屍體堆疊,卻能聽見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應我聞!你以為這樣做就算為他報仇了嗎?哈哈哈哈,沒用的,他已經死了!他是自己跳下琅風崖的!”陸雪擁聽見江上柳歇斯底裡道:“了結自己性命的人,便是到了地獄裡,也永世不得超生!”
男人不動聲色收緊了抱住他的臂膀,淡聲道:“把他丟進去。”
老虎的低吼伴隨著江上柳慘絕人寰的崩潰尖叫傳入耳內,陸雪擁卻並未有半分痛快。
他只覺著蒼天如此殘忍,竟將他的小狗逼到如此境地。
前世根本不像應我聞說得那樣輕松隨意,深愛的人哪怕抱在懷裡連冰冷的軀體都已經暖化,卻依舊雙目緊閉,不會再醒來。
多痛苦,又多麼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