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屬於他,而是屬於無數個與他一樣的,被系統的甜言蜜語迷惑了穿書者。
他們無一不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最終都死在最得意的那一瞬,死在即將徹底代替陸雪擁的前一刻。
原來如此,難怪陸雪擁會忽然疏遠他。
江上柳抬眼望去,天邊浮雲飄過,被雲霧掩蓋的紫微星終於清晰而明亮的露出來,哪怕是青天白日也無法隱去那耀眼的光芒。
那是陸雪擁,是他覬覦已久卻終不會屬於他的天命。
他惡毒又愚蠢,所以他只會低劣的陰謀詭計。
他天真又貪婪,所以他無時無刻不在妄想著成為陸雪擁。
但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想要榮華富貴萬人所愛,他享受著系統賜予的主角光環,卻忘了不勞而獲必將反噬。
他想要解脫,所以他哪怕死也要拖上系統,到死也不願悔恨。
分明正是春色燦爛的季節,蒼天忽而有雷鳴電閃,料峭的春雨急促落下,將江上柳渾身的髒汙沖刷幹淨。
江上柳想,他好久沒這樣幹淨過了。
平緩的腳步聲逐漸靠近,他遲鈍而艱難地偏過頭,恍惚間好像又回到那天,他不知天高地厚挑釁了宣王,被捆住了手腳被馬拖行了一路。
當時的他謾罵著系統,謾罵著應我聞。
謾罵著,那個該死的炮灰陸雪擁怎麼還不來救他。
後來他在心裡罵累了,馬也停了,有人走到他身前,遞來一隻潔白無瑕的手。
他只抬眼,便瞬間愣住,這樣清絕似仙的人怎會是炮灰呢?
但隨即是無以倫比的欣喜,這樣的人都只能淪為炮灰,註定被他踩在腳底下。
以至於他忘了,所有人的善意與愛都是他偷來的,除了陸雪擁。
他何須嫉妒何須不擇手段,他本擁有紫微星最純粹的善意與情誼。
冰涼的春雨流進江上柳的眼眶裡又從眼角滑落,他張開唇,卻已說不出話,只能嘗到口中雨水的酸澀。
“對不起……對……對不起……”
可是雨聲漸大,他的聲音太虛弱,穿不透那細密的雨幕。
甚至在他好不容易提一口氣想要重複道時,一道雷電忽而從天際劈下,穿透了他的天靈蓋,將他僅存的生氣與系統一齊粉碎。
他無法聚焦的眼睛微抬,映照著匆匆趕來的北蠻王為那人撐起傘的身影。
江上柳的意識徹底淹沒之前,又看見一個半透明的白色身影在他身前站定,朝他遞出手。
他愣愣地探出手想要搭進那人的掌心,卻只握住幾滴冰冷的雨滴。
然後倒在了一片泥濘中。
雨水與泥土混雜,再也不得幹淨。
傘下,耶律重光將陸雪擁攏進懷中,冷冷瞥了眼地上生機斷絕的人,“拖去亂葬崗,餵狗吧。”
“是。”身後跟隨的幾個奴才忙將那具剛死不久的屍體拖下去。
“慢著。”陸雪擁驀然出聲,“去王城郊外的山頭找塊地,厚葬。”
幾個抬著屍體的奴才為難地站在原地。
耶律重光懶洋洋道:“就按貴君說的做。”
“遵命。”
“心肝,你都淋濕了,我伺候你沐浴好不好?”耶律重光撫摸著陸雪擁眼前的白綢,低聲道。
然而下一瞬,陸雪擁指尖鋒利的柳刃就抵在了他的喉結處。
“在你出征之前,你曾告知我,聶流光才是真正的江上柳,那枚助我逃出詔獄的令牌亦是你離開京城前託付給她的。”陸雪擁扭頭,白綢後的眼睛比飄進來的春雨還要冰冷。
“現在你卻要將她的屍身拖下去餵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