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曾那樣瞭解過這個人,瞭解過他的知己。
“劍上的毒是烏頭,你應該已經知曉了。”
“我知道,但我並不後悔為你擋下那一劍。”顧飲冰笑了笑。
畢竟雪擁身子剛好,若是此時中了毒,怕是一日都撐不過。
而他,好歹往日身體康健,縱使痛苦難熬,卻尚且可茍延殘喘。
“雪擁,往日是我做了太多錯事。”顧飲冰探出手想要去觸碰陸雪擁的指尖,卻被對方無情躲開,他只能嚥下喉間苦澀,勉強笑道:“自你與我情分了斷後,我每日都活在悔恨與痛苦中,當真知曉自己錯了,若是能重來一次,我絕不會聽信江上柳的小人之言,你能不能……能不能最後原諒我一次?”
他眼中悽慘的懇求過於灼熱,怕是換個心腸軟一些的人都要點頭答應。
但陸雪擁只是默然望著他眼底的悔恨,依舊殘忍地開口:“我很感謝你為我擋劍,日後顧家若是出什麼事,陸家定會償還這個人情,但關於以往的事,抱歉,我無法原諒你。”
話落,顧飲冰怔怔地抬眼看他良久,無聲紅了眼眶,蒼白的唇微微顫抖。
“為何……雪擁,為何你竟決絕至此?”他嗓音因為絕望而顫抖,斷斷續續問道。
難道真如不苦大師所說,因果註定如此麼?
可是這因果,太苦了,一點希望都吝嗇於賜予,太讓人絕望。
陸雪擁垂眼不再看他。
重生之事過於玄妙,而江上柳如今只是下了詔獄,只要這個人還活著,那些所謂書中的天道說不定也還在對方身後為他出謀劃策。
顧飲冰不知前世因果,他卻不能因今日而心軟忘懷。
當初身處詔獄被踩進泥裡的時候,他又何嘗不比今日的顧飲冰更絕望更痛苦更怨恨。
今日他若心軟,他日陸家便會如前世一般再次陷入危險裡。
他轉過身,離開的背影堅決。
匆匆從狩獵場上趕回的顧家家主與幾位族中子弟驟然聽聞此噩耗,具是悲痛焦急不已。
偏偏此時被羈押的江上柳還試圖為自己辯駁,若非孟浮屠攔下,怕是顧家那幾位便要當場將江上柳淩遲。
不遠處,隨行而來的樓老夫人被樓鶴攙扶著將一切盡收眼底,冷笑一聲:“我說什麼來著?這江上柳就是個禍害,本事不大,害人的心眼倒是不小,顧家沒了顧飲冰這顆嫡出的獨苗,怕是齊貴妃與太子都要被遷怒。”
樓鶴的目光始終追隨著那一道白色的身影,直到瞧不見了,他方才黯然地說:“祖母說的是。”
而禦帳前,孟浮屠看著被人拖下去的江上柳,心中念及最後那點竹馬情分,正要撩起衣袍下跪求情,忽而一道清麗婉約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到了秋日陰雨綿綿的時候,將軍膝蓋上的舊傷還會發作嗎?”
驟然聽到這句像是普通的詢問,孟浮屠卻猛然睜大了眼睛,當即轉頭望去。
他膝蓋舊傷之事,除卻家中祖母,也只有與他從小一起在貧民窟長大的江上柳會知曉。
可當他回頭望去時,瞧見的卻是聶家那位沉默寡言,總是跟在陸驚春身旁的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