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夫拍拍他妻子的背，安慰道：“沒事。大舅哥這是好事，專案完成後，職稱還能往上升一升，單位裡多少人想接這種國家財政撥款的大專案都沒有機會。”
小姨嗔怪地看一眼她丈夫，說道：“我哪裡不知道，就是太突然，感慨一下罷了。”然後，小姨又關心地問道：“那時季和小奇的新學校聯絡好了沒？”
時爸瞥一眼正在低頭吃飯的時季，然後回答道：“已經聯絡好了，後天直接去新學校報道就行。等去到新學校拿到轉學申請表後，我再回c市一趟幫他們哥倆補辦轉學手續就行。”
時爸的話剛落，時季冷不丁地將筷子搓到陶瓷碗，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時季緊緊抿著唇，眉毛擰得很深，朝他爸沉聲說道：“爸，我不想轉學。”
時爸蹙著眉頭，沉聲說道：“我知道你會有抵觸情緒，我也理解。但你再不開心，也不能隨便用筷子弄出這麼大的響聲，懂不懂禮貌？”
時季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不好，抿唇不言。
時爸眉頭微微攏起，說道：“這事已經決定好。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一趟學校跟老師說明情況。你今晚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明天下午兩點我們就飛去h市。”
聞言，時季的眉毛皺得更深，滿目都是對他父親的不滿，冷聲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時爸臉色迅速冷了下來，沉聲道：“我怎麼沒有？上週五你跟我說你不想轉校，我也有讓步，但工作不是我說了算，我今天坐在這裡就是我努力過後的結果。”
飯桌上，其他人靜靜地看著時季和時爸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時季對他爸本就不親，這事更是不好插嘴，只能讓他們兩父子自己溝通。
時奶奶倒是想護著時季，但是有些話如果不先讓時季說出來，如果不給機會時爸說出他內心的想法，那麼時季心裡就會永遠有一根刺，對他爸的誤解越來越深。時奶奶心疼時季的，希望時季能和他爸更親一些。
時季看著他爸不容商量的模樣，幾秒鐘心裡閃過的心思很多，最後他突然帶著些請求的口吻問道：“我能不轉嗎？你給我申請住校吧。”
時爸那和時季相似的眼眸裡流露出擔憂，低聲問道：“那你週末呢？”
時季抿緊唇，固執地說道：“週末我回家，吃飯我可以點外賣。”
時爸蹙著眉頭，一連問道：“那你生病怎麼辦？誰照顧你？以為吃點藥難受一個星期就好了？你讓我怎麼放心留你一個人在c市？”
時季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私，倔強道：“奶奶為什麼也要一起搬去？”
時爸說話一向擁有屬於科研工作者的習慣，凡事講究實際，喜歡擺出事實，他對時季認真地說道：“從c市到h市，坐飛機最快也要三個小時。暫且不提節假日出行高峰期，從家裡到機場一個小時，值機候機提前一個小時，下飛機到家也要一個小時，一天有幾個最佳的黃金時間？即使我週末有時間從h市飛回c市，但又能擠出多少時間陪你奶奶？”
時爸看著時季微紅的眼眶，溫聲說道：“你奶奶老了。不論是讓你一個人留在這，還是讓你和你奶奶留在這，我都不放心。”
時爸嘆一口氣，繼續說道：“你不在乎我，但我在乎你和你奶奶，你也捨不得你奶奶不是嗎？”時爸說話一向有準備，同時也瞭解時季，知道時季不會忍心他奶奶離開她的親人。
時季，低下頭，沒說話，沉默是金，沉默也是妥協。
時爸今晚說的話是他這輩子對時季說過最多的話，同時也含著對時季的愧疚和抱歉，他看著時季安慰道：“時季，我們不是永遠離開c市，只是暫時離開。這裡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同時也是我的。我知道你捨不得，逢年過節只要我們一家都有時間，我們都會回來的。今晚或明天早上你只需要收拾一些必要的東西帶去h市就行。”
一切發生得太快，時季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換個角度去說他並不需要準備什麼，他爸就已經幫他處理好一切事情。他只需要做的就是收拾他的個人物品，明天和同學老師告別就行。可是他現在看著臥室裡熟悉的一切，卻不知道從何下手，只是靜靜地呆坐著。
時奶奶輕輕地走進時季的臥室，坐在時季的身旁，輕聲問道：“怎麼？我的小乖孫，捨不得你的同學和老師？”
時季搖搖頭，將頭靠在奶奶的肩膀上，靜靜地說道：“還好。”
時奶奶溫柔地拍拍時季的背，溫聲問：“那就是捨不得你的朋友。那個小周？”
時季點點頭，怕自己太重壓得奶奶肩膀累，於是抬起頭只是虛虛地靠著。
時奶奶笑著揚聲道：“那就不轉學，奶奶陪你在c市，奶奶照顧你。”
時季看著奶奶手裡幹枯的皺紋，層層疊疊，縱橫交錯，啞著聲音問道：“那小奇想你了怎麼辦？”
時奶奶柔聲說道：“想了就打視訊通話，而且他爸爸媽媽陪在他身邊，沒關系。”
時季輕輕抱住奶奶瘦削的身體，淚水還是不小心打濕奶奶的衣服：“可是奶奶，您也想多陪著爸爸。”我已經不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我的肩膀比你還寬闊。我從十三歲開始就可以幫你去超市抗大米回家，你就不用每次一小袋一小袋地買……
“買什麼？阿儉。”下晚自習後，許明止站在一家炸串小攤前，朝周儉問道。
周儉正在低頭低頭看手機，昏黃的光線將他側臉照得稜角分明，微蹙的眉毛訴說著他的疑惑，手機螢幕裡顯示的是時季微信剛發過來的訊息，只有兩個字：好夢。
周儉喃喃道：“才幾點，這就睡覺了？”
許明止沒聽到周儉回答自己，不爽地大聲道：“阿儉，你不說我就隨便買咯。”
聞言，周儉將手機揣回兜裡，抬起頭和許明止一起挑炸串。
幾分鐘，許明止看著小攤主炸著他和阿儉挑的炸串，突然感慨道：“時季不在，他真是虧大了。”
周儉看著炸串發呆，漫不經心地問道：“你不是才羨慕他不用來學校晚自習嗎？”
許明止想了想，回答道：“是的吧，天氣寒冷去學校晚自習簡直快要凍死人，但是下課後可以吃炸串就很爽啊。害，姑且叫有得有失吧。”
有得有失啊……無意識狀態下聽到的話，人的大腦總會回蕩最後聽到的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