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和分化所完全不一樣,在分化所之前祝丘其實也沒上過一天正經的學。來到這裡的第一感觸是彩色的,第二便是這裡沒有拿著電棍的監管員。
學校很大,感覺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又去了食堂、體育館、教學樓、宿舍,都轉了個遍。教學樓有一面榮譽牆,不出意外,祝丘看見了許清允的榮譽照片,即使是這樣,祝丘也對宋兆說:“宋哥,我挺喜歡這兒的。”
隨後宋兆帶他去見了一個女老師, 姓方,看著挺年輕的。聊了一會兒,“聽說你喜歡畫畫?”
祝丘不知道她怎麼知道的,他很快點了點頭。
這之後還做了一個簡單的測試,看看他們的素描水平,不只有祝丘,還有十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同齡人。只是讓他們在紙上隨便畫一個東西,蘋果、罐子、單體幾何等等……
祝丘生平第一次那麼認真且慎重地畫了一個蘋果,那樣的力度不只是在畫一個普通的蘋果,而是他美好的大學生活,他的未來光景。他旁邊坐著一個胖子,看錶情是一個競爭力實足的對手,但結束測試後,只有他們兩個臥龍鳳雛成績不合格。
“回去再練練吧。”方老師是這樣對他們兩人說的,“開學前還有最後一次測試,好好珍惜機會。”
祝丘只知道自己被否決了,一顆期待的心重重跌落谷底,他自以為畫畫還不錯,這是他僅存的一點帶著曙光的自信。他拿著那張沒有成績的畫紙,走出教室後,用力揉了揉丟進了垃圾桶。
“別太難過,這只是走個形式,這個學校多砸點錢也能進去的。”胖子安慰他,順便往嘴裡塞了一個棒棒糖。
但祝丘的天更塌了,他不覺得席柘會給他砸很多錢上大學。“那我更完了,我家裡……不怎麼有錢。”他低垂著頭。
他回想起不久前,多買一本漫畫書也被席柘叫停了,因為席柘無意發現裡面的內容太過暴力血腥。
胖子看他的衣著打扮也覺得不是有錢人的孩子,他聲音含糊,“那個老師不是說及格就行嗎,再接再厲嘛。”
回家以後,祝丘飯也不想吃,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樓下,宋兆正逐個擺放從餐廳打包的餐盒,“從學校回來以後就變得怪怪的,連他喜歡的豬排也不吃。”
宋兆最喜歡點一些油多的東西,席柘也沒有什麼胃口。
祝丘的失落,席柘一無所知。但祝丘連晚飯都不想下樓吃,那麼這就有點嚴重了。要知道,祝丘被從許家帶回來養傷那會兒,即使行動不便,但也是食慾旺盛,至少要吃兩碗飯的。
一頓飯不吃也是死不了的,席柘沒太在意。
晚上睡覺之前,無意間透過門縫看見祝丘正趴在桌上。猜測祝丘可能是又偷偷看那些血腥暴力凰色的東西,席柘很輕地推開門。
雜亂不堪的書桌上,全是揉皺的廢棄紙張,祝丘睡得很死,他的手像是去挖煤了,黝黑一片。
難以置信祝丘竟然在練習素描,以及從他糟糕透頂的素描水平來看,可能要砸大把大把的錢才可以將人塞進去。
祝丘總覺得身前有一座山擋住了光線,蘇醒過來,便看見是席柘。席柘隨意地削出一支很尖很細的鉛筆放在桌上。
“嚇我一跳。”祝丘捂緊心髒。
“很想學畫畫?”席柘這樣問道。
祝丘不由自主地絞緊著雙手,點了點頭,眼裡滿是期許的星光,“想。”
兩人相對無語。
這之後席柘去打了一個電話,猶豫片刻後,告訴忐忑不安的祝丘,“明天去方老師家,她會好好教你。不要再惹是生非,對老師要有禮貌,能做到嗎?”
祝丘一股腦地點頭,“我會好好學的。”
席柘半信半疑,但在能力範圍裡,讓祝丘在十八歲找到感興趣的東西,可以為之努力,慢慢有點人樣,這好像並沒有什麼問題。
太陽照常升起,金燦燦的陽光灑在祝丘臉上,祝丘猛然驚醒,已然將離島的計劃拋之腦後,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準備去方老師上課。模糊、迷茫、不確定的未來增添了一抹豔麗的色彩。有那麼一刻,祝丘暫時不是很想離島。
祁安問他最近怎麼樣,祝丘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了,說有在努力中。但其實他整天都在畫畫,一大早就被宋兆送去方家上課,晚上畫到很晚才上床睡覺。
乍暖還寒的時候,十川島的草木青綠一片,遠山浮動著幽然的雲霧,海水變得清澈,萬物生靈重新煥發光彩。祝丘舉著畫紙從車上跳下來,一路狂奔著回到家,找了一圈卻沒有見到席柘的身影。宋兆告訴他,“他出去聚會了,晚上才能回來。”
聚會,也只是軍官們坐在一起喝喝酒,講一些大話。舞女們掀起舞裙在燈光下搖曳,歡笑聲如浪潮波湧。
席柘坐在最邊上,手指虛握著酒杯,對周圍一切倍感無聊,也難以融入。空氣裡彌漫著濃烈的酒氣,燻得人頭疼。
沒過一會兒,他拿起外套繞過醉醺醺的人群,選擇走路回家。
已經很晚了,家裡一片寂靜。回到臥室,剛解開釦子,便看見床頭櫃上擺著什麼東西。
一張被打了81分的素描畫作,以及一杯白開水,但他不知道裡面下了藥。
仔細地看了祝丘依舊難看的作品,席柘隨意地將它放進了抽屜最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