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不知道這孩子就是程見微的轉世。
也不知道兩人的重逢雖姍姍來遲,但早已註定。
搖晃的水聲響起,像有一顆石子落入,擊碎了這長久的寂靜。
夢境破碎,漣漪託著碎片逐漸散開,在碰到堅固的絕壁時消失不見。
程危泠模模糊糊地睜眼,他好像正躺在一片水下,不斷晃動的水紋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依稀看到一個女人的臉出現在水面之上,低頭看向他。
透過層層水液,程危泠看不清女人的具體長相,只覺得那依稀的輪廓和某個人很像。
“歸泱……”
他張開嘴,發出微弱的聲音,又苦又鹹的水液隨著他的動作灌入他口中。
腥澀如海水。
看到程危泠醒來,女人似乎非常不悅,她轉頭對著身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不一會兒,一根閃著寒光的長針從水面降下,猛然刺入程危泠裸露的左胸。
突入起來的刺痛讓程危泠下意識地想要掙紮,尾部連線著透明管道的長針卻先一步從他的心髒中迅速抽出大量血液。
再又一次陷入昏迷之前,程危泠聽見斷斷續續的對話聲從水面上傳來。
“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光是海水壓制他還不夠,要把血都抽幹。”
“可他的再生能力很強……”
“那就一直抽。”
久久無人居住的堂屋落滿灰塵,伏鐘走進來,環視四周,這裡依舊保留著當初婚嫁時的佈置。
只是這場婚事從頭到尾都沒有新郎出現,而僅有的那位新娘此時正在懸於樑上的那具槐木棺中。
伏鐘彈出一片青羽,削斷將棺木吊起來的繩索,託著它平穩地落到地面。
拔出當初由他親手打下的封棺釘,伏鐘掀開棺蓋,躺在棺中的女人依然是一身大紅嫁衣,露在衣袍外的手背上屍僵已褪,呈現出一種栩栩如生的白皙。
伏鐘撥開女屍胸口處的衣襟,取出幾滴她的心頭血來,用毛筆蘸取,在事先備好的寫著程危泠生辰八字的兩張符紙上落下符咒。
他在女屍的身上感應不到任何女妭的氣息,但不論如何,她仍是這一世程危泠的生母。
母親和孩子有著天然的聯系,也是孩子的天然守護者,不論生前,還是死後
混合著血和硃砂的符紙亮起一點微光,伏鐘心知此事已成,待字跡幹透後,將其中一張符紙疊好,塞入一個錦囊,放到棺中女屍的手中讓她握住。
合上棺蓋後,伏鐘將棺木重新懸於房樑上,又施下幾道禁咒,以免有人誤入此處,這才重新拿起置於一旁的另一張符紙。
符紙上的紅色痕跡像是活過來一樣,不斷變換著。
伏鐘感到紙背透出一陣濕潤,他翻過符紙來,在上面看到一行鮮紅的字,指明瞭程危泠此時所在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