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乘坐的小巴正緩慢行駛在狹窄顛簸的鄉間公路上,外面下著雨,道路狀況又不夠好,司機開得很慢。程危泠記得上車的時候天才矇矇亮,而現在到了下午4點多,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驟然驚醒之後,程危泠整個人有些畏寒,忍不住往外套裡縮了縮。
“看來應該讓你倒一下時差再出發。”伏鐘儼然已經習慣了這人睡醒之後會黏黏糊糊一陣,任由程危泠靠著他懶散地打著哈欠。
“還好,平時趕作業經常熬夜,多睡會就好了……”程危泠閉上眼睛,陷入一種放鬆的狀態,“我們是要去哪裡?”
“去一個叫斷荷村的地方,那裡不通公路,等會兒我們還有一段進山的路得自己走。”
“外面雨好大……能進山嗎?”
“不知道,先去了再說。”
伏鐘看著不斷被雨水沖刷的車窗玻璃,饒是還未到達目的地,他已經覺出一些反常來。
斷荷村所在的地方,氣候常年幹旱,一年到頭下雨的次數掰著手指也能數的過來,而且就算下雨,像現在這般的傾盆大雨也是極為罕見的。
如此大雨不斷,倒像極了斷荷村在極其久遠之前的樣子。
舊時的斷荷村洪災頻發,人們流離失所,愚昧的宗祠靠向河神獻祭童女來祈求平安,但總是事與願違。
除卻被生生溺死的無辜女童,被處死的還有諸多不願意交出親生骨肉的年輕父母。
荒唐的祭祀沒有帶來村民們想要的洪水退去,反而讓此地開始頻繁鬧鬼,不得安寧。
而這活人作祭的悲劇終結在那人的一段遺骨下葬後不久。
這個古老的村莊漸漸川流斷涸,龍神相避。慢慢地,人丁凋零,成為一個被世人遺忘在群山深處的荒村。
直到幾十年前,中原大地淪陷在侵略者的槍炮之下,一些逃難的人們為躲避戰禍來到這裡,被荒村僅剩的村民收留,於是便長久地定居此處。
只是到了近些年,村裡的年輕人外出打工,一戶一戶的人家漸漸搬離,這裡又慢慢恢複到以前寂靜荒僻的樣子。
快要入夜的時候,搖搖晃晃的小巴終於停靠在進山的路口,雨勢變小了一些,這也讓伏鐘打消了等到明日白天再進山的打算。
將錢付給開車的司機,年過半百的中年男子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被草木覆蓋的山間小路,對伏鐘鄭重道,“拜託您進了村裡看看阿婆身體是不是還好,等過段時間不下雨了,我就進山給她送東西去。”
伏鐘點點頭,答應下來。
目送著司機上了車,開著小巴逐漸駛入濛濛雨霧,程危泠好奇地問道,“他們怎麼放心讓老人獨居在山裡?”
“等你見了那位阿婆你就知道了,她和她的姐姐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守著這裡守了一輩子。”
伏鐘摁開手中的手電筒,率先朝前方走去,熾白的燈光往前一掃,映亮了前方籠罩在草木陰翳中的進山路。
“跟好我,這裡人跡罕至,山中瘴氣彌漫,一不小心就會跟丟。等會兒進山之後,不管看到什麼,都切勿大聲說話,萬一驚動了一些不該驚動的東西,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好。”
伏鐘不過離他幾步開外,濃鬱的霧氣便將他的背影模糊大半,程危泠不敢怠慢,隨即開啟手電筒,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