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燭後面豎著一面竹架,竹架上蒙著一張蟬翼宣紙,紙張很薄,幾乎能夠透光。
陳松夜坐在鏡子正對面,而程危泠三人則站在陳松夜身後稍遠處的房間角落裡。
陳松夜的面前擺著一個盛水的瓷碗,只見她將一枚銅錢放入水中,本來映著燭火的鏡面頓時變得漆黑一片。陳松夜伸出手,雙手捧住瓷碗,低聲唸叨著一段聽不清的話,隨即,黑漆漆的鏡子開始影影綽綽浮現出一張女人的臉來。
不久前方才和鏡子的女人打過照面,但這也是程危泠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容。
女人生著一副清秀的面容,卻面帶與她氣質並不相容的豔麗妝容。
失卻血色的臉龐白如皓月,挺翹的小巧鼻尖下是一張抹著緋紅唇彩的唇。細而彎的眉毛下,是一雙大而空洞的眼睛。
她的眼中既無眼瞳,也無眼白,只有盈滿眼眶、反射不出任何光來的沉沉黑色。
陳松夜先是問了女人的姓名和年齡一類的基本資訊來確認對方的身份,伴隨著她的話音,白燭後的宣紙開始現出灼痕,死者的回答就這樣憑空呈現在紙上。
一開始的問答都進展順利,待問及女人兇手相關的問題時,紙上的回答便斷掉了。
感受到對方的不願配合,陳松夜又重複了一遍問題,這次鏡中的女人仍然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是將臉湊得更近了一些,烏黑的眼眶瞪得更大,像是在搜尋房間裡的什麼東西似的。
陳星掐了個手訣,微踏出一步站到了程危泠身前,小聲對程危泠和陳辭兩人說道,“你們發現沒有,她在找人。”
“……不會在找我吧?”站在暗處的程危泠看著女人幾乎將臉貼上鏡面,整個情形詭異到不行,幸好陳松夜看不見,不然近距離這樣湊著看真是瘮人極了。
“別出去,等她把問題都說清楚了來。”陳辭壓低聲音,“萬一她是想拉你墊背……”
正在僵持之時,本來關得好好的窗戶突然開了,混著暴雨的狂風一下子將垂落的窗簾吹得飛揚起來。窗外驀然閃過一道閃電,慘白的亮光轉瞬即逝,就在這短短一瞬間,程危泠清清楚楚地看到遠處花園水潭邊站著一個人。
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時,程危泠已經疾步上前飛快地將窗關上,重新拉上窗簾。
這一下鏡中的女人顯然看到程危泠,漆黑的眼眶直直對向程危泠所在的方向——這次,亡魂的話沒有呈現在紙上,房間內所有的人都聽見女人的聲音。
“他來了。”
——“啪!”
立在桌上的鏡子直直扣下,陳松夜跟前的瓷碗頓時碎裂開來,盛在碗中的清水不知什麼時候變為了血紅色,大片猩紅的痕跡染上她的衣襟,下一刻整個人便往桌上倒伏而下。
說時遲那時快,陳辭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拉住陳松夜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拽了起來。
“你看好她,我和陳星去處理找上門來的東西。”
陳辭將失去意識的陳松夜塞給程危泠,隨即便閃身出了房間,慢一步的陳星往程危泠手裡塞了一張符紙,叮囑了一句話也緊跟著陳辭離開。
“拿著這張符鬼就看不見你,別亂跑,等我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