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握著傘把的手顫抖了一下,沒有立刻說話。程危泠也沒有動,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聽見女人低聲說道,“別去……今天在下雨,會出事……”
“你死於刀下,按道理來說,不會對這意外的東西感到恐懼。”程危泠掃了一眼雨中的環境,周圍並無異樣,不知道面前的女人在害怕什麼。
“不能……碰到雨水,會被找到……”
“先不說我今天要去的地方,現在雨這麼大,我總不可能在圖書館待上一整晚吧?”眼見著雨勢越來越大,料想陳星也快到了,程危泠只想盡快搞清楚事情的大概,“害死你的人也已經不在人世了對不對?你別這麼害怕,他早就找上來過了,和你一樣不過是一縷幽魂,沒辦法把我怎麼樣。”
程危泠下意識地避免了使用“丈夫”這個詞語——在那個男人選擇揮下刀來的瞬間,所有的親密關系都已經不複存在。自此之後沒有丈夫和妻子,只有兇手和被害者。
“他……死在水裡……在找我……我沒辦法離開……”
低低的女聲斷斷續續,在嘈雜的雨聲中有些勉強才能聽得真切。
“嗡——”
衣兜裡的手機振動起來,程危泠接起電話,原來是陳星已經到了停車場,見他遲遲沒有到達,便打了電話來確認是否遇上了突發情況。程危泠沒有說自己遇上了面前的女人,只說再過十分鐘就到。
掛了電話,程危泠朝女人伸出手來,“一開始我以為那裡鬧鬼是因為你心有怨恨,現在我知道了,是因為殺你的人反而不放開你。是他的執念讓你還滯留在這人世。如果你相信的話,把你的傘遞給我,我和你一起去見他。我保證,他再也不能傷害你。”
這次程危泠沒有等太久,冰涼的傘柄落在他手中,女人的身影飄散在空蕩蕩的廊簷下,彷彿從未到來過。
從揹包中取出那枚鏡子,程危泠將左手中指摁在傘骨尖銳的稜面上微一用力,只見光潔的指腹頓時現出一道血痕。程危泠將指尖流出的血抹在鏡子背面,見著血滲入木製的鏡框中變得難以一眼看出,這才將鏡子重新收起來。
程危泠還記得小時候伏鐘對他的叮囑——他的血對於無論活人還是邪物來說,都是至毒之物。如此來確保邪靈無法觸碰鏡子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離開圖書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倒也無事發生,只不過程危泠總覺得似乎有人在暗處窺探著自己。冒雨穿過小半個校園,他在跟陳星約定的時間內到達了停車場。
停車場邊的槐花被大雨吹敗了一地,乳白的碎瓣散落在深色的水泥地上,像是下了一場季節錯亂的雪。
程危泠踏過凋零的槐花走過去,看見那棵古老的槐樹下撐傘站著一個人正在等他。
微冷的風裹挾著雨水和殘瓣從程危泠的臉頰邊拂過,此情此景程危泠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彷彿多年之前,也有人這般撐著傘在樹下等他。
“陳辭?”
樹下的人朝程危泠走來,傘上的槐花隨著步伐被抖落下來。
“雨太大,我不放心陳星開車,就和他一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