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危泠點點頭,“難怪那麼大味。”
“天哪……你膽子真夠大的,那棟樓這幾天可沒什麼外人敢去,就連住在那裡的住戶都是膽戰心驚的。”正在一邊打掃衛生的女服務生被兩人的談話吸引,停下手中活,忍不住搭腔,“那樓本來就破,都是些沒什麼錢的人才將就著住在那裡,本來人就不多,白天也冷冷清清的。這下子出了這事,聽說樓裡的住戶正在籌錢,想要請大師來做場法事。”
“法事是什麼?”突然冒出個新名詞,拉維有些好奇。
“類似於神父拿著十字架在棺材前念聖經。”程危泠挑了個直白的說法解釋,由於表達過於清奇,惹得一旁的女服務生笑了起來。
“哦哦,原來是這樣。”拉維表示理解地點頭,然後繼續問,“那兇手抓到了嗎?”
“還沒有,你們也知道,唐人街這邊,就主道上安了幾個攝像頭監控,要是人從其他路溜走,根本捕捉不到。”女服務生回答,“不過嫌疑人倒是鎖定了,是那女人的鄰居提供的線索,說是事發前幾日,女人的老公剛從國外到這邊來看她,結果待了沒多久,兩人就起了爭執,幾乎每晚都能聽見爭吵砸東西的聲音。”
“當時鄰居沒有報警嗎?”
“沒有。因為……那女人的職業有些不正當,她家裡一直有各種各樣的人出沒,鄰居也怕惹上事,躲還來不及。再說,這樣的事過去發生得不少,丈夫傾盡家當把妻子送出國,自己留在國內繼續掙錢,卻沒想到即使拼命工作彙給妻子的錢也不夠維持生計。流落異國加上語言不通,妻子只好出賣身體換取生活的費用。這樣的事被終於來探親的丈夫發現,免不了悲劇收場。好一點的情況就是兩人分開老死不相往來,壞一點的情況,就是家毀人亡。”
“……”這一大段話簡直重新整理了拉維的世界觀,他算得上感情不順,但也完全無法想象一段親密關系能崩壞慘烈到如此地步。
一通談話搞得兩人都沒有了用餐的心情,潦草結束一頓飯後,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這次程危泠和拉維不約而同地達成共識換了一條路,拉維是完全被兇案震驚到接受不了,而程危泠則是不想再走一遍那樓道——令人作嘔的腥味有如附骨之蛆,讓他莫名地感到排斥。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上方墜落,車窗玻璃中,映出一雙朦朧不清的眼睛。
末班車上除了司機,便只有程危泠和拉維兩人。
唐人街距離宿舍有大約一小時的車程,忙碌了一天的拉維上車後不久便靠在座椅上睡了過去,而程危泠則聽著客車引擎低沉的轟鳴聲,抗拒著墮入睡眠。
他彷彿有一種莫名地預感,只要一旦睡去,便又會回到那逼仄陰鬱的噩夢中。
在夢裡他一次又一次地輪回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但與現實不一樣的是,伏鐘從來沒有出現過,也沒有一次將他從渾噩恐懼中拯救出來。他的夢中從始自終只有他一個人面對所有。
揹包裡的手機振動了一下,程危泠掏出手機,發現收到了一條發件人未知的資訊。
“把鏡子還給我。”
資訊裡是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程危泠乍一看有些莫名,但突然想起今天早些時候去接拉維的路上,曾在樓道地上見到一個化妝鏡。
——可是他不是把那個鏡子放到樓道的信箱上了嗎?還有這資訊是失主發來的?失主怎麼會知道他的電話?
程危泠本想回複一句告知對方鏡子就放在信箱頂上,打字打到一半卻覺得事情莫名不對勁,思索片刻,還是選擇刪去了對話方塊裡打了半行的字,將手機從新塞回揹包裡。
這一伸手,程危泠的指腹驀然觸碰上一陣浸骨的冰涼。
他拉開揹包拉鏈,包裡除了膝上型電腦之外,一柄木質的化妝鏡正躺在包底。
——這鏡子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