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呦呦盯著面前的那張火車票,沒有伸手去接,一眨不眨地就那樣盯著看,直到看得眼睛有點幹痛了,她終於伸出一隻手接了過來。
再然後,女孩很利落地脫掉了肩上的大衣,一句話也不說徑直朝著房門口走去。
手剛搭上門把手,就聽到身後的男人叫住她:“呦呦。”
孟呦呦的動作頓住,下一秒後文就鑽進了耳朵裡:“那個留任申請還是別交上去了吧,待在首都挺好的。”也鑽進了她的心臟裡,鑿出了一個黑不溜秋的大窟窿,沒有人看得見。
“知道了。”女孩丟下這句,頭也不回地開門離開了這個房間。
再待下去,她的尊嚴將會被他踐踏得一點不剩,輸得一敗塗地。
她設想過他可能會很愧疚地緊緊抱住她,跟她抒發內心的苦悶和糾結,請求她能不能體諒一下他的難處。她覺得自己大機率還是會心軟地同意,但心中會因此堵著一口悶氣,不上不下,他會溫柔地親吻她的眼睛,再跟她道歉,說呦呦,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這樣一來,她的心就會更軟一點,那股子鬱氣漸漸會消散在他醉人的繾綣廝磨中。
但一定不是像剛才那樣,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一副場面!
孟呦呦安靜地躺回了床上,被窩裡睡著一個小人,再次鑽進來的時候還很溫暖,似乎能熨煨一點她涼透的心臟,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因為窟窿那還漏著風呢。
身旁的小丫頭還在熟睡,孟呦呦把她伸出棉被的那隻腳丫子重新塞進了被窩裡。
不知不覺間,枕面被不知從哪來的水漬洇溼了一片,孟呦呦對此沒有察覺,她睜著眼睛,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黑暗中的某一處。
她在思考一個問題——突然得知自己的戀人:“愛上了別人”和“他只是沒有那麼愛你”,哪一個更傷人?
霍青山今晚的所作所為,給她的感覺和突然得知自己被戀人背叛了幾乎無異,甚至衝擊更大。
他不喜歡崔妍,她看得出來。但是孟呦呦一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原來他也沒有那麼喜歡自己。
孟呦呦找不到詞彙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已經不只是失望那麼簡單了。
她很平靜地接受了他對她去向的安排——回首都吧,這也是他對他們未來感情走向的安排——先靠邊站站吧。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狼狽得像個被拋棄的人,孟呦呦異常的平靜。
也是這一個晚上,霍青山讓孟呦呦體會到了,哦,原來人真正心寒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是沒有力氣去折騰的。
這個晚上,霍青山給了孟呦呦一個刻苦銘心的教訓——孟呦呦小姐,不要整天自以為是。你以為他很愛你嗎?你以為你很重要嗎?可不就是傻嘛!
她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她第二次去質問同一個男人對她到底有幾分真心?
我爸爸跟你說了一句不太好聽的話,我為此和他冷戰了整整兩天。可你呢,中午聽到姥姥說的那些話,當天晚上就跑回來告訴我你的決定,迫不及待地通知我,想要明天一早就把我趕回首都,離你親愛的家人們遠遠的。
清楚明白地彷彿在宣告,孟呦呦,你看,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不過如此。
有人奮不顧身、翻山越嶺地跑去見她心愛的人,結果站在彼岸的戀人拍拍身上的灰塵,輕飄飄一句:先回去吧,手頭還有別的要緊事要處理。
一顆真心餵了狗。
就這樣,睜眼到天明,孟呦呦看著手錶上的時間,從床上坐了起來,一回頭才發現枕頭上兩人腦袋中間的位置溼乎乎的一圈水漬,看上去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心想小丫頭怎麼睡覺還流口水呢?
她起身收拾行李箱,動作儘量放輕,既不想吵醒小丫頭的睡夢,又不想耽誤趕車的時間,鎮子上開往火車站的班車七點鐘發車,間隔半個小時一趟,要是錯過了最早的那班,她能不能準點搭上火車就會有點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