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婚約
男人疾步上前,走到花襖子婦人面前,拿犀利的眼風掃她一眼,面沉似冰,花襖子婦人一對上那雙黑眸射向自己的淬著刀鋒般的寒光,額角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鬆手”,她聽到站在自己面前那個身高體長的男人口中發出的一聲簡短命令,聲音低沉但裹挾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幾乎是出於本能,一種對於絕對強勢的力量壓制的本能,花襖子婦人訥訥鬆開了緊緊攥住崔妍的那隻手。
崔妍從婦人手中得以解脫後,一臉驚慌失措地躲到了霍青山的身後,她用沒受傷的那隻手輕輕扯住霍青山的衣服下襬,像只尋求庇護的柔弱小動物。
這時,霍姥姥和孟呦呦也緊隨其後趕到了大廳。霍姥姥神色忡忡,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躋身向前,撥開周遭擁擠的人群,一把將泫然欲泣的崔妍抱緊懷裡,關切地詢問道:“小妍,你沒事吧?”
……
醫館對外歇業半天。
霍姥姥將王家人迎到了後院的堂屋議事,堂屋的佈局有點像舊時候的大宅正廳的擺置,兩個主座,一左一右位於正向,對稱排列,坐北朝南,東西兩邊各有一列座位。
王家一共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皆穿金戴銀,是一對夫妻,女的拉著男的毫不客氣地直接坐上了主位,其中男的要寡言許多,女的全程喋喋不休,嘴巴沒消停下來過。
堂屋裡的其餘人也在王太太接連不斷的叨叨中,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崔妍的酒鬼父親揹著崔妍收下了王家的定金和彩禮錢,與王家人定下了婚約,承諾要把女兒許配給王家的大兒子。
聽到這裡,孟呦呦發現坐在她對面的霍姥姥一家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崔妍,一張素淨的臉蛋此刻毫無血色,蒼白如紙。
孟呦呦看了霍青山一眼,察覺到左側投來的視線,霍青山傾脖過去,湊到她耳邊小聲解釋道:“這個王家的大兒子腦子有點問題。”
他這話說得還算委婉文雅,不過孟呦呦卻很快明白了,就是個傻子的意思。
王太太越說情緒越激動,“她爹可是跟我們家立了婚貼的啊,白紙黑字,手印還摁在上面呢”,說著,便從提包裡掏出一張紙,抖開了舉在屋內眾人面前遠遠過目一圈後,又疊好塞進了包裡,繼續說:“反正你們不能反悔。”
霍姥姥重重幾聲咳嗽過後,迂迴著婉聲推拒道:“王太太啊,小妍的情況你可能不太瞭解,她那個爹從小到大就沒養過她一天,也沒給她花過一分錢,是半點沒有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任,沒有分擔過撫養的義務,他說的話怎麼能做數呢?”
一聽這話,王太太瞬間急眼了,“林嫂子,你這話說的就不地道了吧,老話常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濟她爹也是她親爹,骨子裡留著一脈的血,怎麼著也比你說的話管用吧。”
霍姥姥許是急火攻心,一時之間話沒說出來,咳嗽反而更嚴重了,霍姥爺坐在她身邊,一邊輕輕拍著妻子的背,一邊下了論斷,聲音沉啞但不損鏗鏘:“王太太,事已至此,我也表個態,小妍她媽媽臨走之前把她託付給了我們老夫妻,我們也照顧了小妍這麼些年,早把她當成半個孫女對待。
你大兒子年紀比我們小妍大上將近一輪就不說了,他的智力情況這條街上的街坊鄰居們心中也都有數,我身為醫者,自然不會歧視,可你叫我把小妍嫁給你兒子,我也斷然不能同意。
退一萬步講,現在也都講究自由戀愛,早過了父母定奪兒女婚姻大事的封建年代。你拿給小妍她爹的那些錢我們會幫你要回來,若是實在要不回來,我和她姥姥也會原封不動地照數賠給你。”
低頭靜坐在一旁的崔妍聽到姥爺的這段話像是終於有了反應,緩緩抬起了頭來,眼裡有淚光閃爍。
王太太怒極拍案而起,鼻腔裡噴出一聲冷哼:“你們簡直欺人太甚,什麼叫我兒子的智力情況大家都清楚,這件事本就是板上釘釘的事,親朋好友我都通知了,結婚那天的宴席我也都定好了,就在鎮子上那家福貴飯店,你現在跟我說你們不同意,把錢退給我就行?
那我們王家的面子算什麼?你們說悔婚就悔婚,這要我兒子以後還怎麼找媳婦兒?”
婦人拿起座椅上的包,幾步衝向崔妍方向,嘴裡嚷嚷著:“我不管,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現在要帶我兒媳婦去量衣服了。”
作勢又要去拽坐在東邊位子的崔妍,好在霍姥姥一個箭步擋在了王太太面前,可憐姥姥一把老骨頭反應還如此迅速,但王太太怒氣正盛,看見霍姥姥擋在前面,一個推搡就把老人推了開來。
老人家的力氣肯定比不過體態雍容的中年婦人,踉蹌著後退兩步,被跑上前來的孟呦呦及時扶住了,見姥姥已經站穩,霍青山收回伸出去的那隻手臂,他和孟呦呦幾乎是同一時間從西邊的座位上動身,但孟呦呦的位置離姥姥後退的方向更近。
男人轉向面對婦人,王太太這時已經走到了崔妍的座位面前,婦人想要伸手去抓,崔妍胡亂揮舞著胳膊作激烈反抗狀,霍青山一把擒住了婦人的肩膀,使其不得動彈,在她腦後冷冷警告道:“我勸你不要輕易動手動腳。”
王太太感覺脊背一陣發涼,雙腿戰慄,寒氣不住地從下往上竄,被他壓制住的那半邊肩膀力道正在逐漸加重,疼痛襲來,婦人淒厲地“哎呦”一聲,很快求饒道:“不動手了,不動手了,你快把我放開。”
霍青山很快便鬆了手,但王太太顯然還沒從驚恐中走出來,連忙後退到距離崔妍,更準確說是距離那個男人數米遠的位置,輕輕揉著被他捏過的那邊肩膀,後怕與忌憚交織,她剛剛一度以為自己的骨頭會被他掐斷。
一直安穩坐在主座存在感極低的那個中年男人徐徐移動步子走到王太太身邊,額……其實是身後,明明剛剛被擒住肩膀的是他老婆,但他看起來比王太太還要害怕霍青山。
中年男人湊到王太太耳邊低語了幾句什麼,聲音很小,除他們二人以外沒人能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