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峙曾一度將父母的死和姐姐的流産都怪罪在自己頭上,在無法排解的絕望達到頂峰後,他決定用死亡來終結絕望與生命。
但在失血帶來的眩暈中,他忽然想起了本就悲痛欲絕的家人,於是他艱難地止血,撥打了急救電話。
第二天一早,除了手腕上纏了一圈雪白的紗布,依舊是沉穩可靠的樣子。只有等傷口痊癒後,添了一個戴錶的習慣。關於這件事,連顧淑鳳和顧語琴都不知道。
而現在,李棠梨看到了他十八歲時的心結,發現了他難言的脆弱,卻沒有問,只是溫柔地親吻著已經結痂的痛苦。
顧峙摸著她的臉頰,心口又酸又軟,他嗓音沙啞:“你都知道了?我……”
李棠梨輕聲阻止了他:“不想說也沒關系。”
顧峙忽地抱緊她。在這一刻,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徹底離不開她了。
就在這張床上,扯證日期被臨時改到了明天。什麼商量敲定好的日期顧峙都不在乎了,只想快點、再快一點。
於是,第二天一早,他們先去醫院和張梅婷說了一聲。這次,張梅婷顯得平靜了許多,像早預料到了這一天。
她握住了李棠梨的手,那是一雙粗糙的、溫熱的手。望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她感慨地說:“過的真快啊。”
離開病房前,李棠梨腳步一頓。她回過頭,看到媽媽坐在病床上,對著她露出一個笑:“看什麼呢?走吧,別惦記我。”
李棠梨走回去,俯身抱住了她。
母女都不是擅長表達感情的人,但冥冥中一股力量撬開了她一向木訥的嘴,促使她小聲地說:“媽媽,我愛你。”
“……知道了,多大人了還這麼肉麻。”張梅婷拍了拍她的背。
她跑回去,重新站在了顧峙身邊。
看著他們緊緊相握的手,張梅婷笑著說:“祝你們幸福。”
他們今天的運氣不錯,民政局人很少,不到半小時,小紅本就新鮮出爐了。
顧峙捏著兩本結婚證,心中的大石陡然落下,就連被大姐通知下午去機場送紀嘉譽都沒打擾他的好心情。
李棠梨倒是多問了一句:“這麼快?”
顧峙瞥了她一眼:“夠慢了。”
她猶疑地說:“我還要去嗎?”
“當然,”顧峙雲淡風輕地說:“你是他舅媽,去送送他也是應該的。”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畢竟他這一走,回來的日期可就沒定數了。
再次看見顧峙和李棠梨,紀嘉譽的心霎時間涼了半截。
怎麼會這麼快?
他明確地知道,這兩個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什麼都可以偽裝,但唯獨傳遞過來的幸福和滿足感是真實的。
果然,舅舅朝他禮貌地說:“抱歉,上午剛領完證,中午忙著慶祝,來遲了。”
又來了。又是一副笑裡藏刀的神情。表面是抱歉,內裡卻是炫耀和示威。
紀嘉譽腦海空白了一瞬,他以為他們結婚還是分外遙遠的事,但沒想到今天上午就已經成功扯證了。
不想在離別的時候顯得太沒風度,他強忍著不適,做出不在意的樣子,硬邦邦地說:“嗯。”
察覺氣氛凝滯,李棠梨沒話找話:“幾點的航班?”
“四點半。”紀嘉譽抹開臉,他很難去直視她。
他心緒敗壞地想,她就這麼進了他的家門,以舅媽的身份。可她哪兒有一點長輩的樣子?
被他親過、抱過,現在又想要若無其事地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看著他這張臉,難道她不覺得別扭嗎?
紀嘉譽轉而對她身邊的舅舅說:“我有話想單獨和你說。”
他們走遠了幾步,站在玻璃窗前,紀嘉譽開門見山地問:“讓我出國的主意,是你和我媽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