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顧峙的眼中,她的沉默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他原本還算平靜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眼珠沉得暗不透光。
一言不發地靠在後方,凝視著毫無所察的李棠梨,神色幾乎有些陰鷙。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她居然還不打算和紀嘉譽分手!
他那個外甥對她根本沒有一絲尊重可言,讓她穿暴露的服裝,對她忽冷忽熱,逼她跳進冰冷的泳池,甚至揹著她和別的女人出去旅遊,這無疑於公開出軌。
即便如此,李棠梨依舊對他甘之如飴。哪怕得知他的背叛,也息數原諒,甚至不願提起分手這兩個字。
她就這麼喜歡他?
顧峙的心頭泛起難言的酸澀。
是他把紀嘉譽有出軌苗頭的事透露給顧語琴,好讓她找準時機告知李棠梨。
別人知道了,或許還要盛贊他為人光明磊落,哪怕是外甥做了錯事,也絕不徇私包庇。
究竟是不是光明磊落,出於好心還是私心,顧峙自己也說不清。
可在這一刻,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他居然在嫉妒紀嘉譽。
他很少會生出嫉妒心。
豪門貴胄,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自小接受精英教育,吃穿用度都是金字塔最頂端的一小撮人。
在一片坦途的人生裡,顧峙很少碰到什麼求而不得東西。他想要什麼,最終都會得到。
所以,從來不需要這種無能、卑微的情緒。
然而,看著李棠梨為紀嘉譽暗自神傷,名為嫉妒的毒蛇死死纏縛住了他的心。
往常的理智被蠶食得所剩無幾,顧峙感到胸口發悶,他解開領口,敞露出一截鎖骨,不受控地冷笑了一聲。
這令李棠梨不知所謂,覺得顧先生今晚有些古怪。
車內再度安靜下來。
為了避免街坊鄰裡人多眼雜,司機按照她以往的要求,將車停在了離家兩站地之外的公交車站。
道過謝,正要下車,身後卻傳來了男人不辨喜怒的聲音:“送你到家門口。”
李棠梨客氣地說:“不用了,就剩幾步路,我在這裡下就好。”
“說地址。”
他們停在一顆樹下,斑駁的樹影遮擋住了顧峙的臉。
李棠梨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本能地察覺到不對。
她把話嚥了下去,小聲跟司機指路:“往前走,右拐。”
一直行駛到樓下,車才緩緩剎住。
顧峙扭過臉,見李棠梨又縮回了窗邊,右手還緊緊握著把手。
他頓時有些懊悔,明知她膽子小,還是嚇到了她。
他低聲說:“抱歉。”
車門一開,李棠梨不帶半分猶豫,立刻下了車。
坐在車裡,顧峙沒有第一時間開走,而是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單元門裡。
他揉了揉太陽xue,不知道自己今晚都做了什麼。
三分鐘後,車再次起步。
可剛開出去五十米不到,司機看了眼後視鏡,放慢了車速,遲疑地說:“顧總,李小姐又下來了。”
“什麼?”
他詫異地回過頭,去而複返的李棠梨跑過來,她不停地朝著車的方向揮手,極力試圖攔住他的車。
女孩帶著哭腔的喊聲劃破了寂靜的黑夜:“顧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