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夢半醒間被人蹬了一腳,起身一瞧,身旁的紀嘉譽已經疼得渾身冒虛汗,意識昏沉,額發都被打濕了,濕漉漉地貼在鬢角。
他犯胃病了。
見他難受得厲害,李棠梨從地上撿起一件紀嘉譽的短袖草草套上,下樓給他接溫水。
聚會早就散場,夜色闌珊下,偌大的豪宅過分空蕩,令人不安的寂靜縈繞心頭。
接好水,李棠梨眼睛無意間掠過對面的客廳,卻見沙發上好像模模糊糊地坐著一個高大的人影,藏在黑暗裡一直靜靜地盯著她!
心跳驟停,李棠梨本能地尖叫了一聲,手裡的水也灑了大半。
“啪”地一聲,客廳的燈亮了。
開燈的人沉靜地說:“李小姐,你半夜出現在我家……該害怕的人,應該是我吧?”
李棠梨的心還在怦怦亂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主的舅舅,顧峙。
和那天酒店裡西裝革履、矜貴自持的總裁相比,今晚的顧峙看著隨性了許多,但壓迫感卻有增無減。
他沒系領帶,襯衫頂端解開兩粒釦子,敞著鎖骨,白色襯衫隱約勾勒出肌肉輪廓和勁窄的腰身。袖口隨意挽起,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線條。
酒店裡的羞辱宛如昨日發生。對李棠梨而言,半夜撞見顧峙倒還不如撞見鬼。
她想馬上離開這裡,但又礙於禮貌控制住了,最終還是乖乖站在原地。
訥訥張開嘴,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思來想去,小聲喊他:“顧先生。”
比青年的紀嘉譽更高大強壯,比十八歲的紀嘉譽更成熟棘手,比男主紀嘉譽更難應付的顧先生。
反觀顧峙就放鬆多了,畢竟是在自己的地盤。不過,就算在別處,他在李棠梨面前也完全沒有要拘束的理由。
他重新坐回沙發上,將指間夾著的小半截煙摁滅在煙灰缸裡。
“你怎麼在這兒?”
話一出口,他不禁笑了一聲,嘲笑自己明知故問。
事情肯定是要解決的,尤其是事關紀嘉譽。但不是現在。他今晚太累了,提不起精神頭。
“算了,”顧峙揉了揉額頭,“李小姐是嗎?幫我也倒杯水。”
“……好的。”還好顧峙沒有執著於上一個問題,否則李棠梨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體面地作答。總不能直說是被他外甥叫過來上床的吧?
她聽話地把水端過去,不忘提醒:“可能有點燙。”
顧峙眼眸半垂,見她很鄭重地兩隻手捧著杯子,輕輕放到桌上。
還算有教養。
搭在杯身上的手指纖細,指甲認認真真地修剪成圓弧形,短短的,沒有塗指甲油、做美甲,透著自然幹淨的淺粉。
“謝——”顧峙抬頭,眼睛掃到她身上,目光猛地一滯。
剛剛離得遠,現在走近了,顧峙不太確定——她居然只套了一件紀嘉譽的半袖,就過來給他端茶倒水嗎?
李棠梨偏瘦,微翹圓潤的弧度映在一層薄薄的布料下,身形還保有一些少女特有的青澀。
顧峙後知後覺,她今年只有20歲。
光是露在外面的脖頸就被粗魯地印著幾個紅印,更不要提衣領之下。膝彎處,屬於異性的寬大指痕異常明顯,膝蓋也是紅彤彤的。
她似乎是很容易留下痕跡的體質。
而李棠梨本人似乎對此一無所知。明明穿著這麼暴露,臉上卻不自覺流露出怯色,幾乎像是一種隱晦的討好。
她只是看著顧峙,疑惑他為什麼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