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才松開他,起身倒了一杯水,喂他吃下一顆安眠藥。
他終於躺了下來,情緒依然低落。
“你、去睡,你也、累了……啵、啵用管唔唔……”他歉疚地看著她,眼神是常見的悽然又溫柔。
“我是要睡了。”她說,卻從床的另一邊掀開被子,很快地挪到了他的身邊。
——嘉嶼甚至來不及轉過身,就被她從背後抱緊。
“我、跟你、說過,殘、殘弗弗啊的、男人,也是、男人,嗬啊、很危險……”他在她的臂彎裡,磕磕絆絆地說。
“我記得。”雲笙道,“但是嘉嶼,你其實是一個有很強自尊心的人,因為這份尊嚴,你絕不會強迫我做不願意的事。你或許渴望完全地得到我,可你甚至介意我嫁給你和吻你不是出自真心——這兩件事,也許我是在不夠真心的情況下做的。但現在的我想對你坦白:此時此刻我很想要擁抱你!不止是因為感受到你需要我,而是我也需要你!”
“我會呃、亂、亂動,你……”他住了口,只因她的臉輕輕蹭上他的背脊。
“那就快點睡著,什麼也不想,你已經吃了藥,很快就睡著了。”
“怎麼、可能?”他的聲音裡有燥熱的苦惱,“你是、我、喜咿咿……歡的、人啊……”
雲笙也不是完全不理解,他再怎麼病弱,也是二十幾歲的年輕男人。聽了他的話,她笑道:“好吧,不碰你了。”
很奇怪,抽出手臂的那一刻,她竟然有些失落空虛。
抱著嘉嶼的感覺說實話和抱著普通男人的感覺是不同的。雖然她也只交往過嘉駿一個男朋友,但不管是和誰,擁抱的時候,絕對不會是那種整個身體、四肢肌肉隔一兩分鐘甚至更短時間就異樣抽動的觸感。
要說舒服,絕談不上。
可是,回想起來,每一次和他的擁抱,還挺溫暖的。
“雲、雲笙……”他緩慢地轉過身,低垂的眼眸怯怯地抬起,瞳仁裡滿是依戀。
“嗯?”她的心加速跳動。
他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隨即舌頭猛地縮回了牙關。嘴唇向左抽了一下,便又撅得緊緊的。
雲笙問了一句此時從心底湧上的問題:“你嘴唇撅那麼高,是想吻我嗎?”
他流著淚,猶豫了一下,重重點頭。
雲笙捧起他的臉,先是用拇指輕拭了一下他微凸的唇瓣,她的撫摸讓他更加緊張羞愧,雙唇反而抿得更緊了。
“嘉嶼,沒關系的,不醜。”她安慰他,湊近去輕啄了一下他的唇珠。他嘗到了他的眼淚,很大的一顆、熱熱鹹鹹的滲入她的齒縫。
“你、啵呃呃、不想吻、唔唔,我不、不該、要求……”
“你沒有要求我,你只是對我承認了你的想法。”她再一次親吻了他,笑道,“而我不討厭你的這個想法。”
他努力回應她的吻,雖然並不容易。
從嘴唇到舌頭、到整個脖子和身體,他都控制得不太好,激烈的情緒使得他的肌肉更加緊張抽動。他頹然地放棄了,含淚推開了她,兩手呈投降狀地擺在床上,雙腿像只絕望的蛙一樣蹭著床單輕蹬,足尖繃得直直的。
雲笙把他的手腳擺正,又用了一些力氣揉搓緩解他的肌張力:“嘉嶼,來日方長,沒關系的。”
他搖頭,痛苦地道:“我已經、浪費、太多的、時間。如果我、噗噗、不是、這樣廢、我早唧、就呼啊……會吱吱……追你!即使、我仍然是、殘呃呃廢,會瘸、會口齒、噗噗、不清,起碼、不會是、這樣、無用!你那麼好,我知道、我也、啵哈、不一定、成功,但、起碼、你會呃呃、看、看到我……把我、作為、一、一個、男人……”
雲笙怔住。在過去的青春歲月裡,嚴重的殘障讓她根本沒有考慮過他也是個對情感有需求的少年,他自己亦自慚形穢、不敢表白,她更沒有把他列入愛人的考慮範圍。如果那時的他說話流利清晰、不會時不時全身抽動,甚至可以站起來走路,這樣的嘉嶼向她表白,她也許真的不會無動於衷。
“嘉嶼,我們沒法回到過去,可是,或許等你手術成功,你可以用你的方式追求我……”她頭腦一熱對他說出了這番話。
“真、真的嗎?”他灰敗的眼神生出一點星光來。
她點點頭,若有所思:“其實,我已經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