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希至在祁家那兩年,方才初次瞭解到家庭和睦、父慈母愛、兄友弟恭是什麼模樣,在這之前,這是他從來都不敢去想象的場景。
他敢肯定的是,若是他沒有在祁家待過那兩年,若是祁父祁母對他哪怕一點不好,若是祁樂哪怕針對他一點,他的以後都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又會是什麼樣子呢?自私?陰暗?沒有愛?或許都會吧,但誰又知道呢?
這些可能組成不好的程希至的因子,已經在那個溫暖的午後,灰飛煙滅在了朗朗晴天之下。
可程希至之所以是程希至,自然也有屬於他的不可磨滅的印記,例如當初江凜言看到的那個他,也是真正的他,那是沒了祁樂的百般遷就之後,骨子裡冷淡自我的本性又再度冒頭,他不慣會表現自己,也不屑於迎合別人,所以能進入他圈子的很少,同樣的,他能進入的圈子也很少。
今天祁樂說他不勇敢、不坦誠,程希至方才猛然驚醒,其實他一直是這樣,只是從前不願細想而已。
就像他一開始不想離開媽媽,可最後還是離開了,他媽媽自始至終也不知道他曾有過這個想法;也像他在祁家的時候後來想要孫佩玉的擁抱了,他也不說,所以孫佩玉還一直覺得程希至不喜歡別人碰他;又像他十二歲離開祁家的時候其實非常捨不得祁要天天打電話,可他沒說,而祁樂又是個不懂想念的人,所以後來他們幾乎一直沒有過聯系,但他這麼多年來明明時常想起祁樂……
諸如此類的事還有很多很多,他從成長的最初就只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慾望,而後來的很多很多年裡,他依然沒有學會過坦誠,所以,其實錯過了很多。
及至此時,大夢初醒。
也是如今,他方才意識到,祁樂對他而言是一個怎樣的存在。
從見第一面開始就嚮往他臉上笑容的人,別後經年一直念念不忘的人,青春期性啟蒙時讓他意識到自己喜歡男生的人……答應結婚的人,怎麼可能沒有特殊的感情。
一見到他就會開心。這種由心而發的,沒有出現在別人身上的感受,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時刻都想和他在一起。不然也不會在他想工作的時候把他誆來自己公司,s市企業千千萬,怎麼可能家家都和梅氏有競爭。
會喜歡和他親近。如若不然,婚禮上為何會有那情不自禁?得知脖子上的吻痕來自於他時除了歡喜為何沒有其他?
所以,如果這都不算喜歡的話,那什麼才算?
他對祁樂的感情,早就在歲歲年年的反複思念中變成了入侵他心的龐然大物,只需一招便可掠奪他所有的愛情。
他以前就是太習慣於祁樂貼著他跑了,因為無論他是什麼樣的表現,祁樂永遠都會主動來找他,所以他根本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著祁樂就可以了。
這樣子看起來雖然他是懶怠無所謂的一方,但實際上,祁樂才是這段關系裡掌握主動權的一方。
程希至從來沒有想過,若是祁樂不再像小時候那樣追著他跑了,他又該如何自處?
他終於明白,這就是在他們倆結婚之初,他一直覺得兩人的相處模式顯得十分生疏又客套但他又始終不得其法的原因,不只是因為他們多年沒見,更是因為祁樂不再主動貼著他,祁樂放棄了這段關系的主動權,所以兩個人就一直在原地踏步,成婚到現在,基本一絲進展也無。
他雖然對祁樂已經算很好,但那些好對於祁樂而言算不得特殊,因為很多人都對祁樂這麼好,祁樂知恩圖報,也對很多人都很好,所以他的那些行為在祁樂那裡算不得特殊,可他明明就已經是祁樂唯一的另一半,卻依然算不得最特殊的一個。
如果他之前的時候能勇敢地說出,融融,其實我想和你住一間屋;融融,我想多吃你做的菜;融融,我想你介意別人暗戀我……
那現在,境況會不會有很大的不同?
程希至想了很久都沒有結果,因為這都是沒有發生的事,幾乎有無限的可能性,所以他做不出猜測,並且,他覺得,如果時間倒轉,他說不定並不會改變什麼,因為性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他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改變,甚至從今以後都改不過來也說不定。
但至少,他學會了對自己坦誠,學會了面對自己的心,承認了自己的種種渴求,說不出口的話,就慢慢做吧,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想到這裡,程希至忽然又覺得今天祁樂問他的那一番話可能真的只是問問而已,並不是代指的他自己,因為他仔細想了想,祁樂似乎並不像自己一樣,他應該是一個很直白的人,但祁過什麼具體的話表示過喜歡,倒是他自己把自己賣得幹幹淨淨的,甚至今天之前,祁樂也從未對他有過什麼曖昧的行為,昨晚上那件事,中間有什麼隱情也說不定,不過他倒不太在意,也不想去問祁樂了,免得他還尷尬,總不會是別人親出來的就是了,最重要的是他覺得祁樂看自己的眼神,還沒有看小龍蝦來得熱烈,這個樣子,又怎麼算是喜歡呢?
程希至如今大徹大悟,卻又有一點點心塞,心塞這追妻之路,好像有一點漫長,而之所以漫長,是因為他明顯感覺祁樂在兢兢業業地把他當哥們兒……
不過無所謂,這一次,就換他來主動好了。
我將從此刻起,虔心期待著未來的某一天,你我情衷,其樂融融。
作者有話要說:
——瑞士心理學家榮格。
祁樂小聲os:要不是我哥讀高中家裡太無聊而他本人偶爾又過於殘暴,誰想黏著你啊……
程希至路過:盯)
祁樂笑:嘿嘿,希希哥哥,其實是因為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