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只想讓她知道我知道她來過了。”
宮侑回頭,輕笑,語氣緩而慢,“開始就說過了,我只會做這個——難道蠢治你覺得我還會再做什麼嗎?”
宮治撩起眼皮看他,表情淡淡。
很多人說過宮侑聲音好聽。聲線清爽華麗,微微上揚時又有種陰柔的矜貴。但排球部的人卻一致認為宮侑的聲音更適合賽前挑釁,語調緩慢,戲謔輕佻,不怎麼廢勁就有一股子仿若諷刺的玩味。
欠打得很。
“厲害啊,豬侑,說垃圾話的本事見長。你現在就可以趁我忍不住就在這裡揍你前多說幾句了。不過我還真疑惑,”
宮治抬手,制止住宮侑張口反駁的動作,“你從比賽結束開始到現在,究竟在惱火什麼?——阿樂會躲著我們,早就知道了吧。”
東京回來隔天早上的不對勁,近來隱隱躲閃的態度,就算沒有殘餘的共感和角名偶遇到後的通風報信也能匯出她來了現場卻避而不見的事實吧?早就知道的事,除了猜想落地後的悵然若失以外,多餘的火氣,宮治是一點沒有了。
“你與其問這個,我更想知道……阿治你又到底在安心什麼?”
宮侑擰死了眉,看著他,挑釁的假笑消失地一幹二淨,暴露出隱隱帶著戾氣的眉眼。
“我不管她當時究竟在校醫室跟你說了什麼,嫉恨怨恨什麼鬼東西她愛怎樣就怎樣我也根本不在意,你對她像是個變態一樣的控制慾我更是懶得多說,你們愛怎樣怎樣,倒不如說怎樣都好,但只一點,”
宮侑眉眼陰沉,語氣卻很輕,“她不可以躲我。連這個想法都不允許有。”
很多事都可以商量,很多地方都可以讓步,很多矛盾都可以曖昧,宮侑對宮樂只有一點要求:她得呆在他看得見、碰得著的地方。
宮治一怔,他倒是沒想到宮侑會說的那麼直白。明明他剛才那句話更多的意思也只是挑釁挑火來著,現在倒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宮治垂眼,果不其然就聽見宮侑緊接著就似狀費解地問,“你不是這樣想的?”
當然是。
宮治看了一眼四周,歪頭,提醒道,“她是妹妹。”加重音,“親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們現在還住在一起。”
宮侑擰死了眉,“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妹妹,你不用像是老和尚念經一樣羅裡吧嗦!——那又怎樣,她是妹妹,我還是哥哥呢!我有像她那樣躲著她什麼都不跟她說還天天那麼氣人嗎?”
宮治不理他,“你自己都說了吧。你討厭她躲著你,可她是妹妹——那,你現在的問題不就被解決了?”
宮侑一怔。
和往常一樣,宮治現在的語氣裡也沒有有多少波瀾。聲調平穩,神情寧靜,像是山間的泉水,很有些人就此覺得他性情溫良。但錯了。
很多事宮治只是懶得管、懶得理,習慣敷衍,在在意的事上,一旦落入被動局面,他的心情就會斷崖式下跌,行為也會不加掩飾地變得粗暴。
但在這件事上,宮樂是妹妹,這就可以了。血緣、親人、日常……他們怎麼可能分開,知道這一點,宮治就重新掌握了主動權,自然心平氣和。
宮侑盯著他,抿了抿嘴,雙子何其默契,他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宮治的意思。
可是,“她遲早會嫁人。”
“……”
宮治垂下眼,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有些事其實不用說得那麼明白,但你現在在犯蠢,我就多說一點。”
宮治不等宮侑開口,“你忘了,我、你,我們才是她的家人。那個人——不知道未來有沒有——那才是外來的。”宮治定定地看著宮侑。
“……”
那個人才是外來的。
宮侑大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關節,不再說什麼。
休息室就此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