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宮侑懨懨地站起來。
教室外。
一牆之隔,教室內是朗朗讀書聲,教室外是斜斜悽悽的春雨。宮侑罰站是慣例了,沒什麼好說的,唯有一點心神不寧值得略說說。
好容易到下課,他抄起手機就出了教室。一路嗯嗯啊啊地應付過下課來他玩鬧的男的女的,走過一段濕漉漉的地,到了某個僻靜無人的角落,宮侑深吸一口氣,突然有些躊躇。
旁邊就是一排排大開的窗戶,外面春雨如油,撒到地上,亮晶晶的一片。但風還是有些冷,他想。
然後把那一排窗戶都給關上了,關完後覺得自己有些傻,左右他又不覺得冷,白費這個功夫做什麼,每日一善麼當?
所幸心裡的躊躇反倒散了,他打通了電話。電話裡熱情慈祥的女聲讓他心裡一暖,是圓子表姨,他們媽媽那邊的遠親。父母擔心三個孩子在家,讓她負責三餐和家務。
跳過寒暄的廢話,宮侑抿了抿嘴,問,
“表姨,嗯,就是……她的身體怎麼樣?”
宮侑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空氣潮濕,有幾個瞬間,他覺得自己肩膀那裡好像被蟲子叮咬了一樣,痛、癢。
宮侑不自在地抖了抖肩,那是昨晚被宮樂咬出來的。
“她?哦,你是在說阿樂啊,”圓子表姨恍然,旋即就開始擔憂,“還燒著呢,哎,燒了一夜,早飯也沒有吃多少,又不願意去醫院,你看看這……”
“近藤醫生今天上午沒有來麼?”
“來是來了。可這不吃飯,病怎麼好啊,躺在床上,小臉煞白煞白的,哎,我看著心裡難受啊,你們這,”
圓子嚅囁幾下,沒把責怪的話說出來,只勸道,“有什麼話就好好說嘛,你們跟妹妹生什麼氣,樂樂她眼睛到現在都還是腫得嘞……”
宮侑覺得肩膀那裡又開始痛了,痛意漫入後背,像墨在水中一樣在後背散開,痛意消融在神經末梢,變成一種酥麻的癢。
“她今早沒怎麼吃飯?”宮侑開口,打斷圓子的絮絮叨叨,邊說著左手邊去扣抓肩膀上剛結痂的傷口。
“哎。是啊,沒吃多少就上樓了。”
“那麻煩表姨再做一份粥溫在廚房,放多點香菇。她餓了自己會下來吃的,別放涼了。”
宮侑細心地交代著,“藥不要放在她床頭櫃,她睡醒發脾氣會直接扔掉,要放在客廳桌子上。”
他邊說著,邊不斷地去摳弄那一小塊要結痂的傷口,可越是這樣,癢意就越重,簡直像要往血肉裡鑽。
“嘎達”一下,很輕的一聲。
宮侑緩緩低頭,左手食指和中指沾上了肩膀傷口的血,潮濕又昏暗的角落裡,那點血紅得詭異,像是還活著。
宮侑無聲地“哇哦。”了一下。
耳邊的通話還沒結束。
“嗯嗯,這些啊,”圓子說,“這些阿治之前打電話都說過啊,你們還是很心有靈犀的嘛,都很擔心妹妹……”
哦,這樣啊。
他說怎麼剛剛感覺怪怪的,那些事無巨細體貼的話完全不像是能從他宮侑嘴裡說出來的啊?
不過,也怪不得阿治總喜歡對著阿樂叨叨這些話。
那是一種令人滿足的、微妙的飼養感。
搞得好像她就是他的一樣。
宮侑把那點血隨手抹到衣服上——這不怪他邋遢,沒多少男生會隨身帶紙。
癢意當然還是有的,但好像已經鑽進了骨髓,不甘不願地潛伏了起來。
宮侑現在能正常感受到肩膀上的傷口在慢慢出血,冰涼涼的,宮樂牙口挺好的。
他垂眸想了想,決定去校醫室包紮一下。
“那好吧,”宮侑笑笑,“麻煩表姨照顧阿樂了,她身體不太好,麻煩您等會兒離開前,再給近藤醫生打個電話,請他下午再來看看。”
圓子表姨上午到,做完午飯就會離開,下午晚飯再到。
電話結束通話,他轉身,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