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就算我把怨毒藏進疑惑的外皮,可還是會有一些惡意從無數隱蔽的隙縫中,緩慢又焦急地流到人世。
他瞟我一眼,試探道,“……我那樣?”
我扭頭看他,微微笑著,輕聲。
“無恥到,讓人想吐。”
他猛地下床,一腳跨過地上哀哀的殘陽,卻在某刻猛地剎住腳,表情隱隱陰鬱。
“……還從沒人對我說過這些呢。”
他聲音悶悶地,像是在隱忍。
我譏諷,“那你還真是,見識太少了。”
因為身體的緣故,我說話總是中氣不足、斷句奇怪。但現在,這種語氣起到的效果讓我十分滿意。
我滿意地看著他的臉色越變越差……巨大的欣喜如同洪水般向我湧來,淹沒了一切感官,不安的癢意從心口一路蔓延到四肢,迫使我說出更多更多……讓他表情徹底陰鬱、崩壞,惱羞成怒,甚至是忍不住就在病房對我動手……
“真是可憐,”我環看了一眼病房,沖宮治笑笑,“你被丟下了嗎,因為宮侑不肯留在這兒,所以媽媽就把你留在這兒了……要你等他們回來?”
“你瞎說什麼東西?”宮治抬眉,稍微有些煩躁,“還有,不要那樣稱呼阿侑,太失禮了。他是你哥哥。”
“你是隻會用‘不要這樣’、‘別那樣’句子開頭的機器人嗎?”我譏笑,“哥哥?你剛剛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用‘哥哥’這種東西來壓人……你比我想象的還無恥啊”
宮治勉強壓下怒氣,“我再說一遍,我拿杯子是因為你剛剛的動作很危險!”
“什麼動作?”我輕輕笑了,怒意藏在眉梢,“在你們眼裡,我虛弱到……連拿杯子都算是危險了嗎?”
宮治,“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就算是這個,也沒人這樣想過。”
我指尖一顫,“……這是你說的準的嗎?你們是沒有這樣想過我、不會這樣想我,還是不想這樣想我?”
宮治,“我不想這樣想你,我希望你是健康的。”
“哈!希望、健康?”我冷笑,“你是打算拿這個來羞辱我,對嗎?”
宮治眉蹙得更緊,“沒人要羞辱你,阿樂,我只是希望你的心情能平靜一點。”
“平靜?”我嘲弄地看著他,“我都快要死了,你是覺得這樣還不夠平靜嗎?”
宮治上前幾步,“……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想?你只是病了,在治療而已,僅此而已。就像感冒、發燒一樣……可能要嚴重一點。”
他緊了緊喉嚨,“但你要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病,你的心情就沒辦法平靜,平靜不下來,病情會惡化,身體會虛弱,虛弱到連水杯都拿不起……我不想這樣想你,我希望你能健康。”
他低下頭,“至於自己會死了什麼的……別再說了,我很難受。”
“……我為什麼,要管你難不難受?”我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地說。
宮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你……算了。”他轉身,不再和我多說什麼。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
宮治回頭,沒說話,安靜地看著我。
“你剛剛,什麼意思?”
我心髒跳得很快,像是要跳出胸腔,喉嚨發澀。
宮治,“我剛剛……什麼‘什麼意思’?”
“你剛剛長篇大論羅裡吧嗦地說了那麼多,到底想說什麼!”我抓著手腕的手用力,感受到了宮治掌心的柔軟,“什麼‘平靜不下來身體就好不了’、‘希望’、‘健康’、‘難過’……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宮治被捏得有些痛,又不敢用力抽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以為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