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玉山道:“在世時無愧於天地就行了,您別操心我,好好養病。”
老太太又說:“說多了就嫌我嘮叨,我還能有多少話能跟你說的?“
萬玉山目光微暗:“您說,我聽著。”
“玉山,你是我們帶大的,你的性子我最瞭解,當年萬家陷入危境,你帶著玉川博出來,你的叔公叔伯們都被你打壓下去,你打的什麼主意,有什麼心思,我都知道,我怕你會一輩子孤家寡人,所以你當初退婚,我給攔住了,後來晚月長大了,我又把她接過來逼著你成家,這麼多年,我一直存著這份私心,根本沒有管過晚月是不是願意,有時候我也後悔啊,要是我沒攔著,晚月就不會和你湊在一塊兒,她那樣聰明伶俐的姑娘,如果跳出家族去,肯定要比跟你在一起快樂,因為你呀,無心無情。”
萬玉山說:“她不會比現在快樂。”
老太太看了看他,笑了:“你又怎麼能知道呢。”
萬玉山沒答話,只替她撫了撫被角,老太太說了半天話,也累,閉上眼睡著了,這麼養了幾天,精神頭慢慢有所好轉。
萬玉山仍是在醫院陪著,工作也搬了過來。
謝晚月處在考試期,一週過來三兩回,來了以後,逢老太太睡著,她就坐在一旁看書,如果老太太醒著,就陪她聊聊天,聽她講從前的事,她希望老太太能快點好起來,長命百歲,她怕失去親人。
萬玉川進來時,老太太正睡著,萬玉山夫妻兩個在沙發那側坐著,一個在看書,一個在看電腦,他走過去叫萬玉山。
萬玉山擱下電腦,隨他來到外間:“什麼事?”
“大哥,我想請你教導他,我看見他就想起玉芃,總下不了手。”
萬玉山說道:“他在那種地方生活了十年,耳濡目染的都是欺騙,殺戮,爭鬥,這些東西早已在他腦中根深蒂固,他認為那種方式才是正確的,如果要拔掉過往的人格重塑新的人格,是個非常痛苦的過程,結果可能並不能如你我所願。”頓了頓,又說,“不過也勝在他年紀還小,所謂三歲看小五歲看老不過是句諺語,人的性格是沒有定型的,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改變,所以對於他,我們不如走個極端。”
“怎麼個極端法?”
“我這兩天找了一個專家,約在後天見面談,明天我先去你那看看。”萬玉山見他眉頭緊鎖,問道,“人現在怎麼樣?”
“他這半年都在外面逃亡,跟著他的幾個人死的死,叛主的叛主,他想報仇,我餓了他兩天,還是不肯低頭。”
“他這樣的人,餓到死也不會低頭,反而覺得自己挺有氣節,你別用這種法子折磨他。”
萬玉川道:“沒吃飯還踹碎了我的門,吃飽飯有力氣了,不知道要做出什麼事來。”
“他想打想殺,就讓他去,你們個個都學過武,還打不過一個孩子?”萬玉山瞅了他一眼,“小孩子傷著哪兒都能好,他越是逞兇鬥狠,越是不能讓他憋著,他不是喜歡踢門嗎,換一道鋼板門,隨便踢。”
萬玉川點頭,見他拿筆寫了兩個字給他:“他們這輩佔個中字,他是老大,取名萬中陽,淮生也不小了,不能總是喊乳名,就取名萬中嶽,一個太陽,一個山嶽,過陣子把他們都排上族譜。”
萬玉川再點頭,萬家的子孫出生時就會上族譜,但淮生的出生導致他的妻子離世,他就一拖就到了現在。
萬玉山起身把謝晚月叫出來,說:“明天和我一起去玉川那。”
謝晚月自然知道要去見誰,問他:“他見著我受刺激怎麼辦?”
萬玉山道:“就怕他不受刺激。”
“那我需要做點什麼準備嗎?”
“什麼都不用準備,跟在我身邊就行。”
謝晚月還記得那個孩子的眼神,像把利刃,只是沒想到和他竟有這樣的緣分,世事巧合,又有悲有喜。
萬玉山把老太太的病情和萬玉川說了,讓他把萬中陽的事情壓一壓,老太太當年最疼萬玉芃,如果得知她有個兒子還活著,必定要見人,萬中陽現在這種狀況,不是好時機。
萬玉川應是,不經意間瞟到萬玉山的鬢邊,以為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他的發間竟閃著幾絲白發,他忙偏了頭不再看,坐了一會兒,起身去看老太太。
萬玉山對老爺子和老太太的感情,他再清楚不過。
謝晚月站在當地想萬中陽的事,忽覺手背一熱,是萬玉山握住了她的手,她低頭看他,見他神色滄桑,又透著疲憊,他這些天肯定都沒睡好。
“你下午幾點考試?”
“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