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什麼才算作為呢?
那神座之上彷彿布滿了荊棘,人們的話似萬千根針一樣,將這位神刺得千瘡百孔。
到後面,他麻木地看著人們行禮,參拜,然後建村日結束。
到最後,他連怎麼離開的大殿都不知道。
而大殿後面的山路上,暮竹正等著自己。
看見他時,忘憂心裡一驚,一種酸澀的情緒湧了上來,他真想大哭一場。
但千年的魔神終究是魔神,他控制住了自己,沒有流一滴眼淚。
而且這些事情他也不希望讓暮竹和曲雲這兩個孩子知道。
只是這一次,他徹底沒了玩鬧的心思。
每日都在思考他到底該做什麼才是正確的,他是不是錯了。
暮竹很擔心他,卻又不知道可以做些什麼,只能寸步不離地陪著他。
曲雲則挑起了大梁,主動承擔起了他們的一日三餐。
好幾次在夢裡,忘憂能感覺到自己好像在哭泣,不過這時很快就會有人來為他拭幹眼淚。
他想知道是誰,但又不想睜眼,他只想一直在睡夢裡,要是能永遠不醒就好了。
這一年,他在睡夢中度過。
而後來的建村日,他也沒有去。
只是在那一天站在懸崖邊望著山下的村子。
正好曲雲端著茶來到他面前,忘憂終是問出了那個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曲雲,我是不是錯了?”
錯在無法控制農作物?錯在不該指責他們的貪得無厭?還是,從一開始就錯了,自己不該因一時憐憫而庇護這些村民的祖先,不該成為他們心中的神明。
此時的曲雲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思前想後,他回答道:“您沒有錯,您既是神,又怎麼會錯呢?”
忘憂苦笑了一聲:“是啊,我既是神,又怎會有錯呢……”
可是,這個神,他已經不想再做了…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後來有一天,他被透過竹子傳來的聲音吵醒:村裡的人開始了反抗。
於是,他隱去身形,來到村子裡看情況。
原來,那些跪在大殿裡自稱是信徒的人們,此刻都舉起了反抗的旗幟。
而他們的目標便是殺死他們的神。
望著他們,忘憂笑了。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確實是錯了,他不該對人類抱有希望,更不該對這個浮世抱有希望。
浮世之魔神,終究活成了一個笑話,一個人人喊打喊殺的笑話。
忘憂回到了竹閣,他召集了最後的四位信徒,只有一個懷孕的婦女願意離開。
老者要留在村子裡,而曲雲和暮竹則要陪著自己。
於是,在送那個女子離開後,忘憂難得的又帶著他們上山看月亮去了。
以往他都會悄悄離開,躲在草叢中看著他倆驚慌失措。
但這一次,他沒有離開。
他也拿出了那個很久沒有拿出來的跑輪,大家一起開心地玩著,好像一切愁雲都不存在了似的。
兩個孩子今日也是精神出奇的好,已經到了深夜卻始終沒有睡去,一直陪著自己胡鬧。
特別是暮竹,他比平日裡還要粘人。
不過,他們終是太累,在天亮之前還是累癱在床榻上。
那一刻,暮竹緊緊地攥著忘憂的衣袖,眼裡帶著懇求:“師父,不要離開我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