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朋友稍安勿躁,我只是想請你看一場表演。”那人,笑著說著,轉向玻璃缸中的三人。
“二位叔叔阿姨,還有這位可愛的小妹妹,現在我們來玩一個遊戲,在這個缸裡的水淹沒你們頭頂之前你們每人有一次機會可以叫停它,但是請注意,一旦使用這次機會,這把槍裡唯一一顆子彈就會射中對面那位穆松先生的心髒。砰,然後你們就都自由了。”
水管放水的速度很快,僅僅是一會兒,女孩缸裡的水就已經漫過了她的胸口。
“還不做決定嗎?再這樣下去你可是要沒命的哦,小姑娘。”
男人冰冷的聲音仿若惡魔的低語。
水缸中的小姑娘哭著搖頭,卻半個字都沒有說。她就這樣等待著水沒過口鼻,在不受控制中掙紮著,最後蒼白著臉失去一切反應。
“好了那麼有請下一位嘉賓登場。”第二個水缸依舊很快被放滿,其中的人卻同樣至死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然後是第三個。
穆松的臉一點一點地蒼白下去。為什麼啊,對方並不是沒有給出生路,明明殺了他,他們就能活下來了,一個換三個很賺的啊——他已經全然忘記了對方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放不放人那從來就是未知數。
“砰。”當最後一個水缸被注滿的時候,老破小的門被人一腳踢開,調查員從外面突入。通緝犯一瞬間就被人制住,可他手裡的槍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走了火。
子彈朝著穆松飛來,卻在抵達的前一刻被一個身影擋住。
“穆松,你需要活著你需要替他們活著。”搭檔咳著血,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對穆松道。
而遠處,終於被制住的通緝犯癲狂地大笑著:“穆松,穆調查員,你看到了嗎?您看到了,他們所有人本不用死的,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啊。”
血色在穆松的臉上褪得幹幹淨淨。
從這一刻開始,所有人都發現穆松變了。再有調查或抓捕任務時,那個從前總一臉平靜輕裝上陣的他恨不得把自己武裝到頭發絲,往日對死亡毫不畏懼的人現在逢人最喜歡說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千萬別出事。
他的神經每日緊繃著,生怕一點疏漏又讓他人送了命,他開始變得束手束腳,放不開調查,一年後就因為壓力太大辭職了。
“抱歉,我不想再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了。”這是穆松辭職時說的話,也是他看到進入夢魘的紀傾塵說的話。
“你說他們是因為你而死的,那如果你死了,他們就一定能活著嗎?”紀傾塵如此問她。
當然不是,穆松心知肚明。
其實仔細想想就知道,一個亡命徒開出的條件十有八九是假的。若不是拖延了時間,恐怕屋裡五個人活不下來一個。
可是,人總是抱有僥幸心理的,總有那麼一刻會想著:萬一呢?如果呢?
“所以,你是打算賭一個亡命徒良心發現的可能性?”
這話聽起來實在有點好笑。穆松就算當時有過,現在也拋得丁點不剩。
“既如此,背負他人性命的不是那個亡命徒嗎?你可以因此重視生命,保護自己但用他人的生命困住自己的過往就不必要了。不是嗎?”
“不,不是因為這個。”穆松閉了閉眼,終了還是決定說出來,“即便他們因我而死,明明,明明都到這個地步了,我卻還是想不明白生命的意義啊。現在的我只是替他們活著而已,我……”
話未說完,紀傾塵卻笑著打斷穆松的掙紮。
“我一向認為生命本身並沒有意義,所謂的意義是你這走來的一路替它賦予的。你走過了世界,世界雕琢了你。對於現在,讓他們在你的記憶中繼續活下去,不就是你為自己找的生命的意義嗎?所以不管怎麼樣,活著最重要,只有活下去,一切意義才有繼續的可能。”
在最後一次的抓捕行動中,穆松徹底恢複了往日的淡漠。
“是你害死了他們,是你!”犯罪者依舊在歇斯底裡地叫囂,然而穆松用自己無波無瀾的眼眸注視著他,無比冷靜地陳述通緝犯的罪證。
“周靳過,十五天內連續殺害十一名剛滿十八歲的女孩。在抓捕行動中為逃脫炸死一名調查員。我們發現……”
證據十分完整,幾乎不容對方抵賴。那人也的確沒有說什麼,只是一味叫囂著:“是你,是你……是你害了他們。”狀態越發癲狂。
“不,殺死他們的是你。是因為你的惡念讓無辜之人死於非命。”
“不是為了你我不會殺他們,只要你死他們就不會死。”
“這句話你自己信嗎?你殺的第一個人是見色起意,對方不從,被你失手殺死。而後你卻感受到了殺戮的快樂,開始為非作歹。到現在為止,所有死在你手上的人都是源於你那卑劣的基因,親愛的社會蛀蟲,我很榮幸能親手將你剔除。”
說到最後穆松嘴上反倒掛上了淡淡的笑。這淡淡的淺笑看在周靳過眼裡是那樣刺目。他再也無法說出一句話,只崩潰地大笑著。而世界在他的崩潰中破碎。